“不管有没有，标记不会错。”艾琳合上书，声音平淡得像在念价目表，“灰名者不得入内，不得交易，不得委托挂售。这是贵族议会订下的规矩，我们交易行也不得不遵守。”
周围已经围了几个路人，对着他们小声嘀咕。
一个挑着菜筐的老妇人Npc叹了口气：“又是得罪议会的？那没办法咯。”
“赶紧想想办法解决吧，”一个穿皮甲的佣兵模样的Npc摇着头走开：“被标了灰名，在主城寸步难行。”
迈雅挠挠头，脑海里突然闪过凯尔说“一点小事都能揪着不放”时的表情。
原来这句提醒是字面意义上的写实啊！
明明她全程客客气气，明明只是想帮莎拉宽限三天，就被定罪为“威胁税吏”！
艾琳没再理她，转身往门内走，裙摆扫过门槛时，留下句微不可查的话：“其实有申诉机会，你们得去贵族议会的申诉厅。”
迈雅的眉尾一跳。
巴顿往旁边挪了挪，挡在了雕花大门正中央，铁甲在夕阳下投下片浓重的阴影。
“走吧。”风雨雪平静道。
凛凛用头轻轻蹭了蹭迈雅的后背。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哇。”迈雅揉揉太阳穴，“那就去那个什么申诉厅……探探情况？”
矮萝莉抬头：“这位……巴顿阁下，请问申诉厅往哪边走？”
-----------------
凛凛的脚程虽然不慢，但巴顿提醒过平民在一般情况下不允许在主城街道上纵马快跑。
所以迈雅和风雨雪骑着凛凛，以一种不急不缓的移动速度向着贵族议会所在地而来。
迦卡勒主城的面积真的很大。
当他们从橄榄树商业街赶到那座“金叶宫”所在的主城中央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将要西斜。
迈雅抬头时，阳光正斜斜地打在金叶宫的穹顶。
这是一座非常宏伟的西式堡垒宫殿。
砖红色石墙也是用赤砂岩砌成的，每块石头都被磨得方方正正，接缝处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箔。
风过时，墙面上的金叶浮雕仿佛在轻轻颤动。
“哇哦。”作为一个资深建筑党的矮萝莉啧啧感叹，宫墙的设计颇有美感，“这墙……得花多少绿宝石？”
宫墙顶端的屋顶铺着鎏金陶瓦，陶瓦经魔法窑火锻烧过，泛着暗哑的金属光，远看像覆了一层凝固的熔金。
最气派的是正门那道铁艺巨门，足有两人高，黑铁被锻造成盘绕的藤蔓形状。
藤蔓上的金叶是用冷轧钢鎏金制成的，叶尖卷着细小的钩子，钩住门楣上的安达路西亚通用语铭文。
迈雅微微眯眼。
她发现这些她本不该认识的文字对她的大脑而言并没什么难度——
那上面写的是“共治而非独霸”。
每个字母都嵌着银线，在光里闪得人睁不开眼。
“看来这铭文是诸王之战后才刻上去的。”
门环上盘着的鎏金蛇形吞口栩栩如生，那蛇的眼睛是两颗打磨得剔透的绿宝石，正冷冷地睨着往来行人。
几辆镀金马车从宫门驶出，车轮包着银边和厚兽皮，看上去非常平稳，碾过路面时悄无声息。
其中一辆的车窗垂着天鹅绒帘，帘缝里泄出点琥珀色的光，隐约能看见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串珍珠。
马夫穿着绣金的制服，马鞭上的流苏是真丝的，连拉车的骏马都戴着银质的马笼头，鬃毛梳得油光水滑。
迈雅眼尖，发现那马的鬃毛里还编着金线。
“啧啧，显然这些家伙们四处敛来的钱财，都花在这些地方了。”
迈雅的视线扫过宫门前的三排卫兵Npc，粗略看来大概有百来号人，“光给这么多卫兵发薪水，都是一笔不薄的开支吧。”
他们个个穿着暗红甲胄，甲片上的金叶徽记擦得锃亮，手按在剑柄上，站姿笔挺得像刚栽下的白杨。
“站住。”一个脸上有雀斑的高大卫兵远远地走了过来，甲胄碰撞的“哐当”声里，他的目光落在凛凛身上，瞳孔微微收缩，“此乃金叶宫重地，马匹不准靠近，拴到转角的石柱那儿去。”
迈雅的后脑勺挂下一滴巨汗。
马匹不准靠近？那刚从宫门溜出去的几辆马车，难不成是靠猪猡拉的？
好吧好吧，特权阶层嘛，她能理解。
但是……她抬头看了看前路，离那座砖红色的宏伟宫殿少说还有半里地，骑着凛凛慢悠悠走，怕是得晃够十分钟才挨得着边。
这距离，算哪门子“靠近”？
可转念一想，这波人不就是爱“揪住点小事就不放”？她不是才吃了个大亏嘛。
看这卫兵脸上的雀斑都透着股找茬的劲儿，真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大概率又会被上纲上线扣个“冲撞卫兵”的罪名。
灰名还没解决，再添笔新账可就麻烦了。
——主城的行政权毕竟在贵族议会这班权限狗手上。
迈雅深吸口气，指尖在凛凛的马鬃上顺了顺，扯出个还算平和的笑，对那卫兵点了点头：“知道了，阁下。”
她利落地下了马，风雨雪紧随其后。
雀斑卫兵看到她这么“识相”，十分满意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你们来干嘛？”
“阁下，我们要去申诉厅。请问具体往哪边走？”
“申诉厅？”卫兵点点头，“就在那里。”
迈雅随着他抬起的手看去，只见金叶宫通出来的那条大道的对面，坐落着一个也相当华丽的双层建筑。
卫兵又指了指街边的一角草坪，那上面布置着两排玄铁雕花矮桩：“你们把马拴在这里。”
“这里……离申诉厅也太远了吧？它很乖的。”迈雅赶紧按住凛凛的脖子，掌心贴上马颈温热的皮肤，“就是体型大了点，不会捣乱，我可以再牵着它往申诉厅那边再找地方拴吗？”
“规矩就是规矩。”雀斑脸卫兵的语气硬邦邦的，视线扫过迈雅和风雨雪，带着审视，“又丢不了。”
“好吧好吧。”秉着尽量少违背少招惹的原则，迈雅做出一脸顺从的表情。
把凛凛拴好后，又步行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到达刚刚卫兵远远指路的申诉厅。
这座建筑虽不如金叶宫宏伟，却也气派。
米白色的墙体嵌着浅金色的廊柱，门楣上同样刻着金叶徽记，只是规模小了些。
门口的卫兵穿着同款暗红甲胄，只是肩甲上的纹路简单些，正用同样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你觉得里面那些家伙的找茬水平应该在什么程度？”迈雅低声跟风雨雪嘀咕，抬脚迈上台阶。
风雨雪跟在她身后，目光掠过申诉厅的窗棂。
那里的玻璃是彩色的，映出金叶宫的影子，像幅被打碎的华丽画卷。
魔法师眯了眯冷漠的眼睛：“不乐观。”
申诉厅内的光线比外面暗了两个度，只有高窗投下的一束光柱，恰好落在最内侧的办公桌前。
那桌子是整块黑檀木打造的，边缘雕着繁复的卷草纹，却在桌角留着块不明显的烫痕。
像是被烛火燎过，又懒得修补。
桌后陷在天鹅绒座椅里的男Npc，正用银质小镊子夹着块水晶镇纸，漫不经心地压着摊开的羊皮卷。
他有一头梳理得过分整齐的棕发，发梢被发油固定成僵硬的弧度，垂在额前像两缕深色的蜡。
身上的紫绒短褂绣着银线暗纹，领口别着枚金徽章。
橄榄枝缠绕着半块王冠碎片，正是贵族议会的徽记。
徽章被擦得锃亮，却在他苍白的脖颈边显得格外刺眼。
听见脚步声，他连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发出声极轻的哼气，羽毛笔在纸上拖出道歪斜的墨线。
“申诉？”他的声音像浸过蜜的冰，甜腻又生冷，十分符合迈雅对“高高在上的中世纪贵族老爷”的刻板印象。
他的目光终于从羊皮卷上挪开，落在一看就是平民打扮的迈雅身上，眉峰几不可察地皱了皱，“300紫金币一人，填完表交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