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那一声裹挟着冰冷杀意的“滚”字，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坑底部。
残余的妖兽虽然嗜血疯狂，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那令人灵魂战栗的魔威面前，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它们呜咽着，夹着尾巴，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黑暗的灌木丛和岩石阴影中，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妖兽尸体和弥漫的血腥味。
危机暂时解除。
洛雨却没有放松警惕，她手持黑色冰剑，背对着裂缝，冰冷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探照灯，扫视着周围的黑暗，神识最大限度地铺开，戒备着可能存在的更强大的妖兽或…追踪者。
裂缝内，林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完颜灵麝身上，拼命地输送着灵力，引导着地心火玉和千年醉的能量，试图抚平她体内那狂暴冲突的三股力量。
“灵麝…坚持住…千万别有事…”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和哽咽，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冰凉的体温，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完颜灵麝眉心的月牙裂痕触目惊心，每一次细微的能量冲突都让她无意识地痛苦蹙眉，身体微微痉挛。
洛雨虽然没有回头，但她的神识却将身后裂缝内的情况感知得一清二楚。林风那毫不掩饰的焦急、恐慌、以及那份深彻骨髓的心疼，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激起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会对一个女子露出如此…不顾一切的神情。宗门内的师兄弟，要么敬畏她，要么贪婪她的容貌地位，何曾有过这般纯粹炽烈的担忧？
还有那个完颜灵麝…明明实力微弱，却在危急关头爆发出那般决绝的力量，甚至不惜透支本源也要护住林风…他们之间的羁绊，竟如此之深么？
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酸涩和…羡慕，悄然划过心底。但她立刻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仔细感知着四周，眉头越皱越紧。这天坑绝非善地，妖气弥漫，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几股令她都感到心悸的恐怖气息。刚才的动静太大，很可能已经惊动了更可怕的存在。而且，“影爪”的追踪者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必须立刻离开！
她收起冰剑，转身快步走进裂缝。
她的进入让狭小的空间更显拥挤。林风感受到她的靠近，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洛长老！快！看看灵麝！她怎么样了？我…我的灵力好像没用…”
洛雨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完颜灵麝的手腕上。一丝精纯却冰冷的魔气探入其体内。
片刻后，她眉头紧锁，脸色凝重：“胡闹！强行融合未驯服的力量，透支神魂本源，魔气反噬已侵入心脉！再晚上片刻，神仙难救！”
林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颤抖：“那…那怎么办？地心火玉！千年醉！都用上！不够我还有…”
“没用的。”洛雨打断他，语气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现在的身体就像个漏底的瓶子，输入再多能量也留不住，反而会加速崩溃。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由我以本源魔气为她强行疏导，稳住心脉，再设法寻找滋养神魂的天地灵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绝对安全的地方？滋养神魂的天地灵物？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在这危机四伏的黑风山脉，哪里去找绝对安全的地方？至于滋养神魂的灵物，哪一样不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而且，”洛雨站起身，目光扫过裂缝外，声音压得更低，“我们没时间了。我刚才感应到，至少有三股不弱于我的妖兽气息正从坑底深处苏醒。另外，‘影爪’的追踪法术似乎能大致定位这个方向，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天坑。”
内忧外患，绝境中的绝境！
林风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完颜灵麝，又看了看外面漆黑危险的丛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洛雨忽然看着他，冰眸之中闪过一丝决断，语气平静却石破天惊：“还有一个办法。”
林风猛地抬头看向她。
洛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将我体内大部分地心火玉的能量和一部分本源魔气渡给她。我的魔气与她同源，且更为精纯霸道，或可暂时强行镇压住她体内的反噬，为她争取时间。而失去这部分力量，我会暂时变得极其虚弱，但至少能保住她的命。”
“什么？！”林风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洛雨，“这怎么行！那样您…”
将本源魔气和保命的火玉能量渡出去，自身会变得极其虚弱，在这黑风山脉深处，几乎等于自杀！洛雨怎么会提出这种等同于自我牺牲的方案？
洛雨避开他震惊的目光，侧过脸，看着岩壁，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别的什么：“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救她的方法。否则，带着她，我们谁也走不出这片山脉。”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近乎残忍的冷静：“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她。以你那时空法宝的诡异，独自一人，或许有机会逃出生天。”
“不可能！”林风想都没想就低吼出来，将完颜灵麝抱得更紧，“我绝不会放弃她！绝不！”
说完，他死死盯着洛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不敢相信洛雨会愿意这样做。他们之间，说到底不过是暂时的利益同盟，甚至之前还充满了尴尬和戒备。她为何要为自己和灵麝做到这一步？
是因为同病相怜？是因为祖师爷的命令？还是因为…
林风不敢深想下去。
洛雨似乎被他那毫不犹豫的“绝不放弃”刺痛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她转回头，冰眸直视着林风，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既然不放弃，那就做出选择。接受我的方案，或者，看着她死。”
这是一个残酷的抉择。用洛雨的安危，去换完颜灵麝一线生机。
林风嘴唇颤抖，看着洛雨那苍白却坚定的脸，又低头看看怀中气若游丝的爱人，心脏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暗中，只有三人急促或微弱的呼吸声。
良久，林风猛地一咬牙，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而沉重：“…好！我答应！但不是白拿您的！您的恩情，我林风记下了！只要我不死，必定为您寻来龙焱晶、万年冰魄和功法全本！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发下了重誓。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承诺和回报。
洛雨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沉重，冰眸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并不在意。
“事不宜迟，开始吧。”她重新蹲下身，示意林风将完颜灵麝扶正。
两人手掌分别抵在完颜灵麝的前后心。
洛雨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她周身魔气涌动，眉心那点黑霜印记亮起幽光，一股精纯至极、却带着她生命本源的冰魔之气，混合着地心火玉的庞大暖流，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渡入完颜灵麝体内。
这个过程显然极其痛苦和艰难。洛雨光洁的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林风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担心完颜灵麝，又担忧洛雨的状态，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随着能量的注入，完颜灵麝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眉心的裂痕停止了扩大，紊乱的气息也开始缓缓平复。
终于，当最后一丝本源魔气渡入，洛雨猛地撤掌，身体一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洛长老！”林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她倒下的身躯。
入手处一片冰凉柔软，还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
洛雨似乎极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尤其是被林风揽在怀里，她身体瞬间僵硬，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抹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红晕，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因为脱力而无法做到，只能偏过头，声音微弱却带着羞恼：“放开…”
林风也意识到不妥，连忙将她轻轻放在完颜灵麝旁边的岩壁靠着，尴尬地收回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一丝淡淡的、不同于完颜灵麝的冷香。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洛雨闭目调息，长长的睫毛轻颤，刻意忽略刚才的接触。林风则手足无措地守在两个女子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恩情、愧疚、担忧、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因意外接触而产生的异样感，在他心中交织翻滚。
就在这时，完颜灵麝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风正一脸紧张和复杂地看着…旁边脸色苍白、闭目调息的洛雨。
而洛雨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微微泛红（在她看来）的耳根，以及林风那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似乎刚扶过什么的手…
完颜灵麝的心，猛地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