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钢笔怎么在你手里？”
行野险些把这几个字写在了纸上，落下一个墨点之后才恍然反应过来，慌忙的想要擦掉，却又发现这钢笔的墨水已经落下了。
最终也只能选择放弃，转而回答了先生的话。
“是在城主府的时候千策大佬借给我的。当时我和千策、鼠尾两位大佬一起到了那栋楼里面，准备进去探索的时候，发现我的最弱的那个，什么保命的手段都没有，千策大佬就把钢笔借给我了……”
“嗯。”
行野听见这一声不明意味的应答，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是不在意这件事，还是已经生气了却没有表露出来。
但他也不敢问，只能那么尴尬的呆呆的在椅子上坐着，却没有了一开始的惬意，只感觉如坐针毡。
顾禾青思索着，发现行野许久没有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回应吓到他了。
“没事，本就是给他的，他借人也好，能多保一人的性命。”
行野仔细观察了先生的神情，没能从那张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什么来，不过他还是发现了那和寻常十分一般无二的浅淡笑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先生就是先生啊。
弹幕里也是赞声一片。
“嗯，我知道了先生！多谢先生！”
顾禾青轻笑着没有回答，只微微抬了抬头，用下巴点了点他桌上的白纸。
“帮我写一些东西吧。”
“哦，哦，是！”
行野低下头一看，慌忙又重新换了张干净的纸，按照顾禾青所说，一个字一个字写了下来。
他对先生到底要写些什么东西十分好奇。
一开始还以为先生是要写一些很高端的什么诡异世界的内幕消息，后来才发现，其实只是看过了一本书之后的读后感。
“……生死之间，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分隔，不是两个世界，也不是天上和地面，只不过是睁眼闭眼的瞬间，墓碑外和土里。在这大世当中，生死无人能躲过，诡异亦然。”
行野飞速下笔，倒是写的一手好字，一行行字迹落在纸张上，很快就写满了半张纸。
最终停下笔的时候，他看着纸上的句句充满了悲伤的话语，不由心中怅然。
就好像是小时候第一次知道，其实大人完全可以不讲道理的，因为小小的自己压根反抗不了。
又好像是长大之后突然发现还有那么一个个老板凌驾在自己的上方，自己只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甚至因为懦弱的性格，被很多很多的人看不起。
每个人都是一本以自己为故事的书的主角，但也是亿万别人为主角的书中的配角。
谁在乎一个配角呢？
“先生，写好了。”
顾禾青闭目靠坐在椅子上，行野下意识的看过去，没看到那双眸子，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只是觉得此时的先生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宁静的气息。
行野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张，抬头看向这位充满了书香气的先生。
“先生，其实就算是诡异世界，也应该是有希望存在的吧？”
顾禾青睁开眼睛看向他，那一双苍灰色的眸子和他对上的时候，行野瞬间就紧张了起来，若不是先生的嘴角还挂着温润的笑意，他险些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才接着道。
“人类世界看上去十分光明，但也有黑暗的事情存在，那么相同的，看上去十分黑暗恐怖的诡异世界，也是有光明和希望的事物存在的吧？例如说……先生您？”
顾禾青微微垂下眸子，坐直了身体，双手随意的放在桌面上。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全然的黑暗和光明。”
“那……先生您还写了那么多……”黑暗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行野并没有说出口，顾禾青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尚未结束，且先接着下笔。”
行野一愣，赶忙应声，又拿过来一张纸，继续伏案准备落笔。
“但生死之间自有大美，生命在此刻凝结，一生的经历浓缩起来，化作走马观花般的那么一闪，一切欢乐和悲伤都成了化开的浓墨，消失在漆黑的砚台里，成为他人落笔的新篇。
“听书后记，第一篇。”
行野停下笔，钢笔在纸张上划过最后一个优美的弧度，圆满了最后的一个句号。
或许这个普通的圈圈之所以会称为“句号”，然后变成一切的末尾，就是因为它足够圆满。
首尾相接的那一瞬，一篇文章也随之结束、升华。
“先生，有落款吗？”
看着最后的几个字，行野总觉得这几个字应该写在开头，而结尾分明应该有其他的东西才对。
“落款……”
顾禾青尝试着从之前断续的记忆当中翻找原主是否有笔名一类的东西，后来才发现，哪怕原主作画那么长时间，都一直用的是原名，压根就没有想过笔名。
这样倒是也好，自己和原主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实际上是不同的两个人，也应该区分开才是。
“落款就写：遗落人。”
三个字写完，那一撇一捺汇聚到同一个点上的瞬间，一种好像是生死交汇、世界交融、两个灵魂融合到了一起的感觉，在行野的心头升起。
这感觉一闪而逝，玄奥深刻且短暂，就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遗落……人吗？
先生要表达的核心，是悲哀于自己内心是人类，却遗落在这个腐朽的世界。
还是想要表达，自己其实只是短暂的落在这里了罢了，还时刻想要回去？毕竟遗落的物品可以被捡回来，遗落的人也是可以回去的吧？
行野抬起头想要询问，但看到先生的时候，却又突然说不出口了。
先生总是那么温润儒雅的样子，好像所有见到的都是他的后辈，都是他需要照顾的存在。
这让他显得好像很好相处，却又莫名的给人一种压力感。
“写好了吗？”
“哦！嗯嗯，写好了先生。”
“写好了，就去到处走走吧。”
“欸？”
行野短暂的愣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在赶人的意思。
“那，先生我就先出去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我立刻过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