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躺在地上的人会，站在一旁的人也会。
“娘娘！”
“主子！”
“皇后！”
梅枝美则美矣，可一旦踩到，还是有摔跤的风险。楚浮筠凝思观花，脚下失去注意，稍不留神便滑了一跤。
石子路的积雪虽清，梅树所扎根的那一片土壤却仍附着薄雪。
这薄雪压根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楚浮筠倒下的前一刻，下意识护住已经显露的肚子。
然而，倒下的不止一人。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身下不是雪的冰凉，而是——
“胡晏？你怎么……”
几个侍女急忙上前。
燕从灵满面忧色地搭手，与菱生一同将楚浮筠搀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事儿啊？清歌，快传太医！”
清歌慢了一步，被挤在一旁无处落脚，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她神情还有些呆滞，听见主子的命令，才缓过神来。
“是。”
楚浮筠惊魂未定，却不忘关心胡晏，“没事吧？可有伤到哪儿？”
“无妨，娘娘有身子，磕碰不得，可务必要当……”
胡晏整个人垫在楚浮筠身下，已分不清哪里更疼，见她担心，勉力向她扯出微笑。
可还未等她笑出来，绮霜尖叫出声。
“血！你……血……”
“主子，流血了！”
方才炸响的雷又轰了一遍。
清歌跑出去好远，闻听尖叫，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
眼前的场面变化太快，打得人措手不及。
寇韫手上的梅枝折断一小截，好不容易张开嘴，却又蹦不出来一个字。
燕从灵的手僵在半空，诧异不经掩饰地写满整张脸。别说过程，就是这个结果，也是彻彻底底出乎她的意料。
……
这厢，夏侯煊正在长明殿为定云关闹匪祸一事头疼不已。
“定州灾后生匪，这尚且解释得过去，你说说，定云关又是怎么回事？”
“八万驻军，小小匪乱解决不得？”
“一个个是不是安逸惯了，连刀都不知道怎么拿了？”
又一本奏章随手甩飞，沈决明反应再快，也没追上尾巴，只得给底下猫着腰的小太监广白使眼色。
殿前伺候的奴才个个生得一双好眼睛一对好耳朵，哪怕人是跪着的，也得留心主子的动静。
广白上前捡拾散乱的奏折，还得谨慎防备随时飞来的下一本，以免被砸个脑袋开花。
好在夏侯煊及时停了动作。
广白递上奏折，沈决明接过整理，“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夏侯煊冷嗤一声，“都说龙体要紧，这一个二个做的什么，也没见多把孤的身体当回事儿。”
皇上从不会因为他人的过错为难他们这些奴才，尽管如此，殿中几人仍是如芒在背。
沈决明被他的话噎住，只将头垂低，没敢再言语。
夏侯煊闭眼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越揉越是心烦气躁。
眼前闪过一张始终挂着温柔笑意的脸，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起身打算去找那张脸的主人，却见川穹迈着略显混乱的步伐跑来。
“皇上，皇后娘娘她……出事儿了！”
“还有胡答应……”
龙袍宽袖带落茶盏，“哐当”一响，夏侯煊完全听不见川穹后边那句话说了什么。
蹿出去的箭收不回来，沈决明与川穹拔腿追去。
幸亏枕玉殿离得近，没有时间让人多想，否则夏侯煊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
川穹倒是追上来，喘着气跟他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需得见到她，才能放心。
……
紧闭的偏殿门外，楚浮筠倾身坐着，双手绞在一起，忧心忡忡。
寇韫轻轻拍了拍楚浮筠的左肩，后者没看她，只是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表示回应，同时，也向她汲取些许力量。
“阿筠！”
大冷天的夏侯煊满头细汗，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
此时的他眼里只有楚浮筠，逮着人便前后左右端详，“怎么样？没伤着吧？太医可有看过？”
“这好好的，怎么会摔呢？”
寇韫几人被连珠炮似的问题击退，自觉往后稍。
楚浮筠窝在夏侯煊怀里，心里才得片刻安宁。她眼眶酸涩，“臣妾没事，可……”
“若不是臣妾一时兴起去摘梅花，胡晏的孩子便不会有事。”
“若不是为了救臣妾，她不会……”
夏侯煊抚她后背的手微顿，因“孩子”二字烦闷，却更加心疼她。
“这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错，胡晏不会有事的。”他轻声哄，“你身子重，又受了惊吓，应当回去好生休息。”
“但臣妾不见她，实在没法安心。”
楚浮筠仰起脸，泪水自眼角滑下，滴在夏侯煊心尖，烫得他心头一抽。
“听话，外边冷，你去休息，孤在这里守着。”替她拭去泪水，裹紧裘衣，夏侯煊望着她的眼睛正色道。
楚浮筠知道说不过，也明白她继续待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便任由菱生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小皇婶……”
夏侯煊欲言又止，所有的问题到嘴边，只化成一句，“母后，小皇婶，你们今日也受累了，先回去吧。这儿，有孤就够了。”
燕从灵顺坡下驴，面色凝重地点头答应，“有什么消息，派人知会一声。”
“嗯。”
寇韫未发一言，只颔首告辞。
二人并行离开，清歌不远不近跟随。
夏侯煊望着紧闭的门，攥紧了拳头。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孩子，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吱呀”，大门打开，太医陈群带着随行医女一走出来，门外着急守候的绮霜便冲了进去。
“皇上……”陈群一出来便撞上夏侯煊，紧张得腿脚都无处安放。
“怎么样？”夏侯煊眉头紧蹙。
“禀皇上，胡答应的身体已无大碍，日后好生服药，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只是，臣无能，孩子，没能保住……”陈群额上汗水来不及擦，脚下一软跪了下去。
夏侯煊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将人往上一提，眉眼间难掩疲惫，“下去吧。”
还没迈出多远的三人同时顿步，寇韫与燕从灵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寻到不同程度的起伏。
显然，不必知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