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名字都很敷衍，但那终究是个名字，可以被写在公文中的名字。
可死去的人没有名字，太子璜洗去血痕，看了看那薄薄的书册，低声道:“抚恤不能克扣。”
同公子璧一起来的还有九郎，他笑着说:“太子放心，一粒米也不会少。”
此次他是来督粮的，卫王缺钱得紧，虽说人疯了，可铜钱不能多花一枚。
九郎便顺势担下了督粮的职务，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世家背景，自是颇受信任。
粮食不够，那就苦一苦百姓，可太子发话，苦的就是大王了。
毕竟九郎效忠的是公子璧，他也得听哥哥的。
九郎官面上的名字叫班澈，不过他自称是家中行九，亲近的人会唤他九郎。
至于澈这个字则是天子给的，当年他吃了姬轶不少粟米，还得了个大名。
妖物情贞，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九郎陪了天子十二年，而公子璧注定短寿，有多少年还不得而知。
“班澈！”是长史景成，他应是喝了酒，醉醺醺地走了过来，“班澈！你还真给那些泥腿子发粮米啊?”
九郎面不改色:“太子有命，抚恤、粮饷皆不得克扣。”
景成大怒:“那些下等人也配吃饭！”
九郎继续盘账，口中说道:“下官就是个听令的，上面都说了，下官也不能不做呀。”
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官腔，气得景成酒都醒了，他怒骂:“班澈，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出征前不是说好了，要匀出七成！”
九郎慢悠悠地合上账册，抿了口茶水才说道:“我说的是结余的七成，不信可问景公，若粮饷到下官手中，就少了一半，大王和公子那里可不好交代。”
“是我忘了，你还是公子举荐上去的。”景成怒气未消，却还是坐了下来，“那就是个疯子，你在他手下不会好过。”
九郎面色一滞，喃喃道:“可公子大恩，我也无法偿还，只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双漂亮的眼睛隐有寒光，景成不以为意，却在须臾间，就被一节断羽刺穿了心脏。
九郎端起唐国出产的白陶杯，吹去浮沫，笑着说:“杀了你，好教公子免除后顾之忧。”
战场最适合杀人灭口，刀剑无眼，死了便死了。
九郎喝完茶，才处理景成的尸首，无需费力气，和梁国人一齐埋了便是，谅景家也寻不到。
大军凯旋，献宁难得有了点活气，卫王苍白的面色也好看些许，这下不止昭景两家挂着白绫，几乎家家户户都死了人。
和以往不同的是，抚恤是真的给到了草民手里，据说是太子亲自盯着，这笔钱才能落实下去。
而太子璜理所当然地生了场大病，甚至话都说不出，就剩一口气不散。
医师看了，连连摆手:“太子要不成了。”一个患心疾的人上战场，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所有人都做好了太子会死的准备，可他毫无生气地躺了半个月后，居然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