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了屋里,石宽给罗竖倒茶时,罗竖也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周兴是合贵县城防团的副团长,自然是认识许多军界的人物。昨晚你给我拿回去那包饼的报纸,是几个月前的,上面写着我省各个部队,都换上了新一批的装备,那些老装备估计闲着没用,我们找到他,让他牵桥搭线,或许能弄来一批武器。”
“真的啊,那……那太好了。”
石宽也激动啊,说话都有些打结了。
罗竖是个知识分子,走在街道上,目光都爱往人家门头挂的幌子上看。不是欣赏书法,就是研究那些字句。
江老二那包喜饼是用报纸包的,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新闻,虽然已经过时了,但到了罗竖手里,那还是宝贵的阅读资料啊。
昨晚高枫躺下之后,他就把那包饼打开,扯出那半张报纸,就着昏暗的油灯,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嗯,就算他不认识有部队换装备的,那也应该能搞到枪支弹药,找他准不错。”
“我和他仅仅是认识,不算熟,这么大的事找他,能行吗?”
石宽有些担忧,毕竟这是军火,不是油盐柴米,找谁都可以买。
罗竖把杯里的温茶一口喝掉,抬手抹了一下嘴唇,还略带有点神秘的说:
“你我和他不熟,有人和他熟。”
不用罗竖明说,就这语气,这神情,石宽一下子就想到了文贤贵。
“你是说贤贵?”
罗竖点了点头,轻轻的敲着桌子。
“嗯,非他莫属,文所长和周兴熟,你跟文所长熟,这不就连上了吗?”
“这个,这个能行吗?”
石宽心里跃跃欲试,但还是有些担忧。
罗竖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声音小,但很坚定。
“事在人为。”
石宽自己不喝茶,这会打了一个响指,附和道:
“好一个事在人为,那我们就趁早去事在人为。”
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罗竖又起身,跟石宽一起出门,去往文贤贵家。
此刻的文贤贵,正猛摇一个留声机,然后把那刮针放下。留声机那如红薯藤花般的喇叭里,顿时响起了美女美妙的嗓音。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
留声机是过年时去陈县长那里看到,他托陈县长搞回来了,前几天才拿到。他爱不释手,一有空就来摇几下。
他喝了一口茶,慢慢躺到躺椅上,闭起眼睛欣赏。哪知道一曲还没听完,石宽这个家伙,就操着大嗓门在外面叫喊。
陈县长说过,这是高雅的艺术,需要静下心来听,温和对待。石宽这么大的嗓门,把刚刚聚在他身边的艺术氛围全都吓跑了。他很是不高兴,手肘撑着竹椅,坐正了起来。
“嚷什么嚷,跟个乡下糙汉似的,就不能文明点,慢慢的走进来吗?”
“我就是个糙汉,你扒了这身皮,比我还糙呢,说这个,和你谈点重要的事。”
在文贤贵十五六岁时,石宽就经常把他带在身边了。现在文贤贵是文所长,是别人眼中的鬼霸三,人人都畏惧,可石宽却最不畏惧。
罗竖也不畏惧文贤贵,两人无冤无仇,不需要畏惧。但是他可不能像石宽这样,进来了,还是稍微顿顿首。
“贤贵啊,歌声里说歌舞升平,可这世道并不歌舞升平,想要歌舞升平,还得你我共同努力啊。”
有罗竖在,文贤贵也不好板着张脸,把屁股欠了欠,示意坐下,问道:
“哦,罗老师要怎么个歌舞升平法?”
石宽才不想跟文贤贵拐弯抹角,他抢过了话。
“县城的宋老大他们,也就是青龙帮,你知道吧?”
“知道,你跟我说过。”
文贤贵不紧不慢,抓过旁边自己专用的茶壶,对着壶嘴喝了口茶。石宽和罗竖的茶阿芬已经跟进来帮倒了,不用他操心。
阿芬倒好了茶,石宽也不急着喝,继续说下去。
“去年日本鬼打来,他们就去了灵山那一带打日本鬼去了。半年多来,弹药耗尽,想买一批弹药,特意来找你帮忙。”
“找我?要粮食我可以给个百八十担的,要枪支弹药,我哪来呀?”
说到了打日本人,文贤贵就来了精神。留声机里的美女依然在唱,依然那么动听,可他这会却嫌吵了,起身把那刮针抬起来。声音戛然而止,客厅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正是因为文贤贵的几次抗日募捐,捐的都很多,罗竖心里才有把握,这会又帮接过话来。
“你没有,周副团长有啊,你和他谈一谈,日本鬼子就能多死几个。”
“周兴?和他谈什么?怎么谈?”
对于日本人,文贤贵和所有的乡亲们都是一样的,嫉恶如仇。罗竖和石宽这样找到他,他感到自己瞬间就辉煌起来,激动不已。
罗竖和石宽把来这的目的,还有想法,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至于和宋老大他们的关系,点到即止,只是说了石宽和他们认识,并没有涉及到游击队的事。
现在的石宽已经知道许多国共两方面的事,国看不起共,甚是想除之为快。在现在这种共同抗日的情况下,依然小动作不断。所以有关于共的事,丝毫不能对人说,文贤贵都不行。
刚才说要弄枪时,文贤贵都说想捐百八十担稻谷了。现在听俩人把话说完,他更是急得不得了。立刻站起身来,手一挥: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顾家湾,凭我和周兴的关系,怎么也要把这事谈下来。”
“那走吧,今晚可能赶不回来,要在顾家湾住一晚,我们上街买点东西去,求人办事,少不了拿点礼。”
石宽也站起身来,拽着还端着茶杯的罗竖,就要往外走去。
罗竖放下茶杯,有些为难。
“我只跟贤莺请了半天假,这个……”
“这个屁呀,这是为国为民的事,我姐还敢反对不成。”
想着学校有学校的规矩,就像他们警务所一样,一个个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那就不成体统了,文贤贵马上又改话:
“你都已经请半天了,那请个两天又有什么所谓。一会我让阿芬帮到学校和我姐说一声,乱不了你的课程。没你这能说会道的嘴,我和石宽也不一定能说动周副团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