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推开市长办公室门时,脚步带着点急,他反手带上门,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凝重:“老板,周书记又去省里了。”他站在离办公桌两步远的地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带——这已经是周永安三天内第二次往省里跑,太不寻常了。
林骁霖正用指尖转着钢笔,闻言“哼”了一声,钢笔猛地停在指尖,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向杨成,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找个可靠的人去问问,看他这次又是去汇报什么‘重要工作’。”他特意加重了“重要工作”四个字,语气里满是讥诮。
杨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老板,这么做怕是不妥。”他的手指在裤缝上轻轻蹭着,语气里带着恳切,“我们刚到齐市,根基未稳,明着打听他的动向,万一被抓到把柄……”他顿了顿,话里带着点提醒,“真遇上事,咱们在这儿可是孤立无援。”
林骁霖的脸色沉了沉,手指在桌面上烦躁地敲了敲,指节泛白。他盯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杨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硬着头皮补了句:“我还是去值班室那边转转,旁敲侧击问问司机班,看能不能探点消息。”没等林骁霖回应,他便转身快步离开,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骁霖一人,他猛地将钢笔扔在桌上,笔帽弹开,滚到桌角。“爷爷还是那么厉害,自己和周永安的差别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大。”他低声自语,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几道印子,在这阵子的交锋下来,对方的手段和城府,显然比自己的预想深得多。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有不甘,有警惕,还有点不得不承认的挫败。齐市这潭水,比他来时想的要深太多,而周永安这颗石头,激起的浪,怕是比想象中更大。
“永安啊,关于双规张副省长这事儿,你先和中纪委的杨组长好好商酌。”陆新阳端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有什么需要协调的,直接来我这儿说。但记住,动手的时候尽量低调,别闹出太大动静——这里面的分寸,你该懂。”他抬眼看向周永安,目光深邃,像是在无声地强调着此事的敏感性。
周永安挺直脊背,心里早有准备。双规一位副省长,牵扯甚广,程序繁琐如蛛网,陆新阳这位中纪委副书记能如此干脆应下,背后定然掂量过利弊。他微微颔首,语气沉稳:“明白,陆书记。我会牵头制定一套周全的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陆新阳点点头,转头看向身旁的姜世军:“姜书记,你有什么想法?”
姜世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轻响,他放下杯子,缓缓道:“我没意见,就按陆书记的意思办。”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却透着一股审时度势的审慎。
“异伟,你呢?”陆新阳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姜异伟。
姜异伟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果决:“没什么好犹豫的,犯错就得受罚,这是规矩。省政府这边,全力支持配合。”他说话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透着行政官员特有的干练。
“好。”陆新阳应了一声,最后看向李保中,“李书记,省纪委的工作是你主抓。这次双规张文林,你们得主动靠前,协助中纪委巡视组把事情办利落。”
李保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鲁省官场本就绷紧的弦,这下怕是要绷得更紧了。但他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只是郑重应道:“请陆书记放心,省纪委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拖后腿。”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转瞬便被他压了下去。
“我知道,这案子一出来,对你们鲁省的反腐工作多少会有影响。”陆新阳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似在观察他们的神色,“但问题摆着,不处理只会更糟。”他加重了语气,“关于张文林的双规,方案定了就尽早动手,宜早不宜迟。”
“还有涉事人员,处理要同步跟上,不能给他们留喘息的余地,免得走漏风声,打草惊蛇。”陆新阳说着站起身,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看来这个年,得在这儿过了。”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夜色中次第亮起的灯火,脸上竟慢慢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像是在这凝重的氛围里,寻到了一丝笃定。
“那下面的准备工作,就辛苦李书记和永安了。”姜世军也站起身,走到陆新阳身边,“我、省长和陆书记还有些事要合计。”
李保中和周永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两人齐齐起身,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室内的谈话,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记办公室。门轻轻合上的瞬间,仿佛将两个不同的气场隔绝开来——门内是更高层面的运筹帷幄,门外则是即将铺开的硬仗。
“永安啊,这次双规的事,得以中纪委巡查组为主导,我们省纪委从旁协助。”李保中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的纽扣,那笑意里带着几分客气,也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你的角色,可是举足轻重啊。”
周永安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眼角的纹路柔和地舒展开,他微微欠了欠身,语气平和:“李书记这话说重了,都是分内工作,谈不上什么重要不重要。”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双规张文林副省长这事儿,一摆上台面,就难免会让李保中觉得被掣肘,甚至可能得罪这位主抓省纪委工作的领导。可这事是铁板钉钉的硬任务,容不得半点含糊,就算明知会拂逆对方,也必须按原则推进。他指尖在裤缝边轻轻点了点,那细微的动作像是在给自己暗暗打气,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得体,让人看不出半分内里的考量。
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映得气氛里多了层不动声色的张力。李保中的笑意停在脸上,没再往下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气里听不出倾向,却让周永安更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走得稳稳当当,既不能越界,更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