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大风已起
农历，十一月初四。
自从入冬，这场大雪就开始下个没完没了。而此刻整个梁京城中都已是银装素裹。
外头的冰天雪地令畏寒的妻主娘子闭门不出，肉眼可见就连闹市之中的行人都已变少了许多。
而京城一座不起眼的宅邸之中。
“混账！！”
书房一角传来一位老人震怒的咒骂。
那人白发苍苍，正是国舅萧獠。
他自从数月前开始便诸事不顺，又或者是从去年自从与女帝闹翻逐渐明牌之后，他便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首先从前权倾朝野的萧国舅被打为乱党谋逆只能藏躲度日，而后梁湛芸那边也逐渐与他翻脸。
事到如今，嫡长女萧容死于燕州草原，唯一的女儿就这么丧命，他知晓此事跟夜家有关，曾命人追查夜七，可放出城的人手却遭遇一股神秘势力的拦截。
至今夜家那边仿佛已完全沉寂，自从各地起义安定下来后，那几十万的军力人马竟销踪匿迹，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江海河流难以查寻。
而前些日子，因净慈师太传来情报，他曾秘密派人前往探查，谁知当时镜水庵已遭人血洗，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并且他那些探子还撞上了梁湛芸那边派出的人手。
从前二人曾联盟，但如今已算是闹翻，从前互通有无，如今相互提防，想来梁湛芸那边是察觉了什么，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萧家一直有不臣之心，妄想匡复男权废除女尊，而早在许多年前梁湛芸被贬幽州时，萧国舅当时就藏了一个心眼子，曾暗中给梁湛芸下毒。
他知晓梁湛芸定不会善罢甘休，当时的想法是想利用梁湛芸消耗皇室，等那边狗咬狗一嘴毛后他再趁乱出手，
可谁知……
“那梁湛芸也真是窝囊！”他竟走眼了一回，没能料到梁湛芸回京之后，虽暗地里一直在布局，但进展太缓慢，且女帝那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帝王心重，早已丢失了本来的面目。
至于眼下，他之所以发火儿也是因为，自从镜水庵出事后，梁湛芸就已销声匿迹。
那人如撇家舍业，如今逍遥亲王府看似一切如常，可明面上那位流连花丛的逍遥亲王却并非梁湛芸本人，而不过是一个替身。
他为查梁湛芸真身而派遣了不少人手，可谁知全都打了水漂，派出多少便要死上多少。
并且就在今日萧国舅得知了一件事。
萧长慎早已被捕，人在天牢面临刑讯逼供，可谁知那人竟愣是活到了现在。也不知是生命力太过顽强，还是女帝授意留其活口，总之萧长慎如今算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状态。
并且大概是连日刑讯逐渐消磨那原本还算坚毅的意志，就在昨夜，皇室派人根据萧长慎提供的线索，剿灭了萧国舅这边的几条暗线。
萧獠一派阴沉，那双浑浊的老眼闪烁出精明冷酷。
“此子断不可留！”
本就只是一介庶子罢了，并非嫡系，萧家核心也远非那人所能接触到的。但哪怕并未使萧家伤筋动骨，可那人供出的情报依然损害到萧獠这边的利益。
他眼底之中浮现狠辣。
“来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即一名死士娘子走了进来并单膝跪地。
萧獠深吸口气，手中毛笔重重搁置在笔架之上。
“尽快动手，灭那庶子！”
唯有死人才最可令他放心。
“是！！”
那名死士娘子恭敬领命。
而就在当夜晚间。
六福商号的一名管事结束了一场应酬，他笑呵呵地登上马车。本是欲打道回府，可此时却有一名下人在管事耳边小声汇报了几句。
那管事神色一凛，旋即又继续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神色如常。
“那么，刘兄，家中妻主催得厉害，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冲对方拱了拱手，而后让马车赶车走人。
但等回家之后，他却眯了眯眼，“让人盯着点天牢那边，这萧长慎本已是废子一枚，但若当真有人要对萧长慎动手……”
想起东家那边此前布局，这管事心想，看来萧獠那老狐狸终于要露出马脚。
他们这边的人其实一直盯着萧长慎那边，总归是个聊胜于无，而根据下人禀报，就在今早曾有一名狱卒鬼鬼祟祟地送出一封密信。
本是想根据密信一路追踪，但谁知对方也狡猾得很，可不论如何有关萧长慎的事情却被传递了出去。
料想是出了什么变故。
而只要萧国舅胆敢动手，那么必然会留下几分痕迹，
届时，
“……不怕他出手，就怕他一直藏在暗地里。”
“只要他敢，那必然能捉住这老狐狸的一截儿尾巴！”
这管事如实想到，旋即书信一封，派人秘密传递给江虞羲那边。
而此刻，安远县。
槐树林中积雪深覆，城隍庙旁，那里有着一片无名坟冢。
那片坟墓看起来像荒坟，无字无碑，像是埋没了所有的功与过，无论生前是否融入，但死后终归一片凄凉。
言卿站在一座坟墓前，她撩起长袍重重跪地，手持三香祭拜坟冢。
而他身后一字排开分别是江家六人。
十九叔、红姨，夜熙尧他们，则是在不远处，他们也在祭拜。
一时竟有些恍惚。
“十一月初四……”
这是一个宜动土宜祭拜的好日子。
言卿为其上了三炷香，有火光点燃，金银元宝，冥币纸钱，逐渐添入火中。
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也将那信放入火中，她还准备了一份婚书，见火舌席卷，一一将那些东西燃烧成灰烬。
“王父。”
她看向面前这座坟。
虽然这些坟墓无名无姓，可按大梁律例却很好辨认。
这片无名坟冢呈三角模样向远方扩散。
且分别按身份高低贵重与否进行排列。
第一座坟定是夜王无疑。
夜王之后为夜家嫡系，是那些已经故去的王嗣。
再之后则是一些族叔，本于夜王府中执掌实权……就这么依次顺延下去，直至最后一排，才是那些不起眼的死士暗卫。
“时至今日，梁京城中大风已起，蛇龙混杂各家争锋。”
“卿儿过得很好，如今已觅得六夫，期间虽有诸多转折，详情皆已写于家书之中。”
“……王父，这是我第一次这般模样来见您，而若还有下次，卿儿必将迎您回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