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男人显然不会轻而易举相信她这样蹩脚拙劣的谎言，冷笑了一声，“你好样的。”
他很生气，胸腔剧烈起伏着，怒火从脚底蹭地一声就窜上来了，这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气死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女孩颤抖着手指从连衣裙口袋里摸出一张硬硬的卡来递给他。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现在已经变得聪明多了，时刻把银行卡放在内兜里，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空能去见他，但是见了面之后一定能把卡还给他。
“时先生，这是您借我的那二十万，”女孩强忍着哆嗦把手里的银行卡递给他。
面上故作镇定，“从今以后我就不欠您什么了，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清了。”
还有一句话，“希望您以后没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他打断。
“好一个两清，”男人伸出手，却没去接那卡，而是攥住她的指尖，薄唇轻启，“谁教你的道理，借钱难道不用还利息？”
利息？
他之前也没说要还利息呀。
不过也确实没说过不要利息。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直接去银行贷款。
贷款也贷不了，她没有任何可以抵押的东西，车，房，连工作都没有，银行也不会贷给她。
“要多少利息？您说个数，”尹凝然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微笑，想把手抽回来，挣扎两下发现只是徒劳。
“晚了，”时知宴缓缓吐出两个字，漫不经心却又掷地有声，撞击在她心上，“不是你先招惹上的我？”
她闭了闭眼，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不想回应，不敢回应，他要的利息，她给不起。
“对不起时先生，我后悔了，”尹凝然喉头发涩，强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祝福你和方小姐幸福，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用力挣脱男人的桎梏，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回到了小摊贩前。
全然没看到身后男人一张冷峻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晚风明明很温柔，不知怎的却吹乱了她的头发，也迷了她的眼睛。
“凝凝你回来了！”卢伦见她回来很高兴，“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刚才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远房亲戚吗？”
“嗯，我没事，”尹凝然点点头，“刚才风不小心把沙子吹进眼里了，”身旁范圆圆单手捂着脸，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疯狂地用唇形给她暗示，示意她不要说漏嘴。
要不然一露馅就全完了。
范圆圆又同尹凝然说了卢伦要帮忙给找房子的事，尹凝然忙不迭向对方表达感谢，“谢谢卢学长，麻烦学长了。”
“害，不麻烦，不麻烦，这是说的哪里话？麻烦的不麻烦就见外了，”卢伦天生性格有些腼腆，当着女生的面一说话就容易脸红脖子粗。
“卢学长你脸怎么红了？”哎，范圆圆眼尖看出了卢伦的不对劲，刚刚明明一碗冰粉下肚，他的脸按说不应该这么红啊！
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学长，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家凝凝吧？”
“没有的事，”尹凝然慌忙摆手加摇头否认，“卢学长怎么会喜欢我呢？圆圆，你不要乱说。”
“我确实钟情凝然学妹，”卢伦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开口，他知道眼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下一个机会会在什么时候。
但是没表白之前就是纯单方面暗恋，鼓了鼓勇气，对上尹凝然的眼睛，“我想追求你，可以吗？”
“我……”
本来是出来取经学习的，没想到会被学长突然表白，尹凝然还有些懵懵的。
葱白的手指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松了又紧，“对不起卢学长，我现在还没有恋爱的打算。”
这就是变相拒绝的意思了。
“没关系的凝然学妹，”卢伦直直掷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的追求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其实很心悦你很久了，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没关系的，你不用急于给我一个答案，我可以等。”
卢伦毕竟已经踏入社会一年，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像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尹凝然，他想抓住机会大胆搏一搏，不想就这样缄默不语遗憾擦肩而过。
“卢学长你可能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尹凝凝然话说到一半，兜里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姨妈的来电。
“喂凝凝，你现在在哪儿呢？”尹若芬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听着比之前有精神多了，整个人说话力气也足了。
“我在外面和同学一起吃饭，”指尖捏着手机，在姨妈面前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出的柔软，“您找我吗？”
“也没啥子事，”尹若芬笑笑，“就是问问你在哪里，好孩子在外边别待到太晚，现在我身子也好了，以后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姨妈明天就回去做工，攒钱给我家凝凝留着当嫁妆。”
“姨妈，”尹凝然擦擦眼泪，听了尹若芬的话已经泣不成声，在人前哭鼻子似乎不大好，小声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您好好的，您有钱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不用挂着都给我花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当嫁妆……
结婚吗？
她不敢想，她已经……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两颊一阵发热，紧紧攥着拳头，后悔吗？
应该是不后悔的吧，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答应，一晚换二十万，能救一条命，值了。
至近至亲人的命，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结婚这个词，太陌生又太纯洁，还有男人愿意要她吗？她不知道。
只要努力赚钱，能自己养活自己，还能让姨妈颐养天年，对她来说就是人生最大的满足了。
“乖孩子，”尹若芬笑着答应，“没关系的，姨妈经过这场大病，也算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从前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姨妈在这给你认个错，说声对不起。
你要是原谅姨妈的话就原谅，不原谅也没事，姨妈这些年亏欠你太多了。”
“姨妈，”尹凝然再也忍不住，肩膀一抽一抽哭起来，眼泪像洪水一样决堤奔涌，她忍不住蹲下身。
“你别说这些话，要不是你这些年辛苦拉扯我长大，世上早就没有尹凝然这个人了，”她抽抽噎噎，吸了吸鼻子，“我们娘俩以后在一块，好好地活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她慢慢站起身来，敲了敲发蜷曲发酸的腿，原处几点星子微微闪着淡色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回去，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