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后是楚云畔与其三十名精锐匪修。山林寂静,唯有脚步与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伯言表面神色如常,暗中却将元婴神识催发到极致,如同最灵敏的耳朵,竭力捕捉着身后传来的每一丝灵力波动与神识传音的余韵。
尽管楚云畔及其手下也用了隐匿手段,但如此近的距离,加上伯言神识本质上的碾压,还是让他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碎片化的交流。
“老大,这小子……太顺了……真没问题?”
“哼,他越是想引我们去那‘蕨溪’,越说明那里有鬼。要么是大凶之地,要么是真有大机缘,但绝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
“看他步伐稳健,气息凝而不散,绝非普通筑基散修。那突然出现的匕首,不是吉云的东西吗?一定是吉云被他杀了...这家伙我一定要宰了他!”
“杀他有什么难的。他已被‘锁灵绳’暗中标记,一举一动皆在掌控。到了地方,先让他‘表现’,我们见机行事。若真有宝藏,拿了便是;若是陷阱……呵呵,就拿他第一个填坑。”
“老大英明!”
伯言心中一凛。果然,楚云畔从未真正信任他,所谓的“赏识”不过是利用和试探。那锁灵绳的标记他竟未在第一时间察觉,足见对方手段隐秘。他暗自运转五灵圣心诀,一丝极其细微、属性不断轮转变化的灵力悄然包裹住手腕被标记处,试图缓慢侵蚀、隔绝那标记的感应,但不敢动作太大。
不多时,众人来到大目山脉深处那处被藤蔓与碎石掩盖的洞口前。溪流潺潺,一切似乎与半年前无异。
“前辈,便是此处了。入口被晚辈之前为防意外,用碎石堵住。”伯言指着那处不起眼的岩壁,说着便要从怀中掏出一张爆破符箓。
“道友,且慢。”楚云畔抬手制止,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点小事,何劳小友动手。”他眼神一瞥,身旁一名擅长土系术法的金丹初期匪修立刻上前。
那匪修也不见如何作势,只是单手按在岩壁上,掌心土黄色灵光一闪。
“轰隆!”
闷响声中,堵住洞口的巨石连同周围岩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碎,化作齑粉,露出后面那扇古朴厚重、贴满泛黄符篆的“蕨溪”石门。手法干净利落,显露出对土灵之力精妙的掌控。
伯言瞳孔微缩,将掏符箓的手默默收回。他明白,这是楚云畔在示威,也是在杜绝他任何可能的“小动作”。自己时刻处于三十名筑基以上修士、其中更有四名金丹,包括楚云畔的严密监视下,稍有不慎,便是雷霆一击。这楚云畔的谨慎与掌控欲,远超之前遇到的对手,比那倚仗修为横冲直撞的佐道教主序高峰之流难对付得多。
“哦?果然别有洞天。”楚云畔的目光落在石门上那些古老的符篆上,冷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欣喜之色,虽然很快收敛,但眼中的炙热却掩饰不住。
“好浓郁的古老灵气!这符篆……从未见过!”
“老大!看这规制,像是上古修士的坐化洞府或者封印之地!里面必定有重宝!”手下匪修们也是呼吸急促,兴奋低呼。
伯言趁势道:“前辈,晚辈上次探查,只到门外,未敢深入。里面情况不明,或有机关禁制。不如让晚辈在前探路?”
楚云畔转过头,看着伯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小友有心了。不过……”
他话音未落,袖中一道金光骤然射出,速度快如闪电,不等伯言反应,已如同灵蛇般将其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正是修仙界常见的禁锢法器“捆仙绳”,但品阶显然不低,绳索上符文流转,不仅束缚肉身,更压制灵力流转。
“前辈!这是何意?!”伯言挣扎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怒”之色。
楚云畔好整以暇地走近,拍了拍伯言的肩膀,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小友勿怪。你的任务,带我们到此地,已然完成得很好。不过嘛,我楚某人行事,向来不喜将外人吸收进我的战阵。这探索之事,还是让我自家兄弟来做更放心。你嘛,暂且在此休息,若里面真有你说的‘海心莲’‘潮音铁’或是上古秘藏,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彻底剥夺了伯言的自由和可能的变数。伯言心知肚明,楚云畔根本不信他关于“只取药草”的说辞,更怕他进去后搞鬼或抢先得宝。不过,这也正中伯言下怀——他巴不得离那要命的蚂蚁阵远点!上次炼气三阶能逃出来已是侥幸,如今筑基三阶灵力更足,进去恐怕死得更快,怎么保证刚刚把灵力耗完,又能在结界边缘及时逃出?
“前辈未免太过谨慎!晚辈一片赤诚……”伯言故作不甘地争辩。
“好了,时间紧迫。”
楚云畔摆摆手,不再看他,转身面对石门,神色恢复冷峻。
“结‘三才四象阵’,随我入内!提高警惕,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是!”众匪修齐声应喝,迅速变换队形,结成攻防一体的战阵,将楚云畔护在中央。三名金丹初期匪修分别位于前、左、右三角,其余筑基修士层层拱卫。阵型严密,煞气连成一片。
楚云畔当先,谨慎地迈过石门门槛。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反而有一种朦胧的、仿佛源自宫殿自身的微光,照亮了前庭。映入眼帘的,并非奢华殿宇,而是一片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庭院。地面铺着古老的青灰色石板,缝隙间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颜色形态皆与外界常见灵植迥异,散发着或清甜、或辛辣、或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药香。
“嗯?”楚云畔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花草。
“这些……并非《万草图鉴》所载的任何一种。药性不明,但灵气颇为精纯古怪。”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化为警惕。
“你,你,还有你,”他随手点了三名筑基中期的匪修。
“去,将能看到的这些奇异花草,小心采集,分类装好。注意,不可损伤根部,不可直接用手接触,用玉铲和玉盒。”
“是!”那三名匪修虽然有些忐忑,但不敢违命,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向最近的一丛开着紫色星点小花的植物走去。
伯言在门外看得清楚,心中冷笑。这楚云畔果然心计深沉,让手下当炮灰试探有无陷阱。若平安无事,白得一批未知灵草;若有危险,死的也不是他自己。
三名匪修战战兢兢,动作极慢。他们先是用探查法术扫了又扫,确认没有明显的灵力陷阱波动,才敢下铲。一株,两株……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宫殿本身散发的古老威压让人心悸外,竟真的没有触发任何机关禁制。很快,庭院中大半奇花异草都被他们小心翼翼地采挖一空,装进了特制的玉盒。
楚云畔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他的目光越过前庭,落在那座紧闭的、看不出材质的宫殿主体大门上。门上同样贴着一张巨大的、灵光几乎完全内敛的暗金色符箓,符文的复杂程度远超门外那些。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带着手下,以宫殿大门为中心,缓缓绕行观察。他甚至动用了某种瞳术,眼中泛起灰白光芒,仔细审视着宫殿墙壁、廊柱、乃至地面石板的每一处细节。
“老大!那宫殿里定有重宝!我们进去吧!”有手下按捺不住催促。
“闭嘴!”楚云畔冷喝一声,脸色阴沉。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这地方,看似平静,却给他一种被洪荒巨兽凝视的毛骨悚然之感。尤其是伯言,那小子被捆在外面,居然不吵不闹了,这不对劲。
就在这时,伯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前辈!雇佣晚辈的那位高人,要的就是外面这些‘星魂草’和‘地脉紫蕨’!他说这些都是上古遗种,是炼制突破金丹瓶颈的‘凝丹散’的主药!宫殿里……宫殿里其实没什么了,就是些破败的摆设!真的!晚辈不敢隐瞒!”
他这分明是欲盖弥彰,故意将注意力引向已被采集的草药,越发显得宫殿内有鬼;星魂草和地脉紫蕨则是他随口胡说的药草名字。
楚云畔闻言,反而笑了,只是笑容冰冷:“小子,你太嫩了,可惜撒谎的本事还要多学学。你越是强调外面这些草,越说明宫殿里面的东西更珍贵。而且……”
他目光如刀,射向宫殿大门上那张暗金符箓,“这符箓,分明是某种极其强大的上古封印!里面封着的,恐怕不是什么死物!”
他不再犹豫,眼中厉色一闪:“全体听令!结‘雷火破煞阵’!目标,宫殿上方岩顶!给我把这层‘壳’掀开!”
“遵命!”
众匪修虽然不解,但令行禁止。只见三十余名修士迅速变换阵型,所有人体内灵力疯狂涌出,按照特定轨迹汇聚!楚云畔立于阵眼,双手结出繁复印诀,三名金丹匪修同样全力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