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放开我啊,让我来帮你们!”伯言在地上挣扎的说着。
暗红色光罩内,蚁群如潮,惨叫与法术爆鸣交织成死亡乐章。楚云畔指挥残部勉强支撑,心中却因伯言方才那看似“指点”的话语而泛起一丝荒谬的庆幸——幸亏之前对此人保持了足够戒备,否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念头刚起,眼见光罩外那被捆仙绳束缚的伯言,脸上露出“极度焦急”之色,似乎还想说什么。楚云畔心念电转:此人虽可疑,但眼下绝境,多一份力量或许就多一线生机,且他被捆着,也翻不起大浪。不如先放他进来,若真有办法破阵最好,若其有异动,第一时间击杀便是!
“去,放开他,让他进来!”楚云畔对身边一名受伤较轻的金丹匪修下令。
那匪修犹豫一下,还是依言靠近光罩边缘,光罩似乎只阻内不阻外,用特殊法诀将控制捆仙绳的符印朝伯言一晃。
金光一闪,捆仙绳如灵蛇般从伯言身上脱落,飞回那匪修手中。
重获自由的伯言,脸上那“焦急”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没有立刻进入光罩,而是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随即抬起头,望向光罩内的楚云畔,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俯瞰蝼蚁般的冷酷。
楚云畔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云畔厉声喝问,声音因灵力消耗和惊怒而有些沙哑。
伯言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下一刻,他身上那件普通的技工门灰衣如同水波般荡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绣着繁复暗金龙纹、流光溢彩、散发着无形威严与浩瀚灵压的华贵服饰!这服饰的出现,仿佛自带领域,连周围躁动的灵气都为之一定。
紧接着,他右手看似随意地一挥,一张造型古朴、材质非金非木的太师椅凭空出现在他身后。伯言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端坐于太师椅之上,翘起腿,目光平静地透过光罩,扫视着里面狼狈不堪的众人。
“本座,龙血盟副盟主,朱云凡。”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光罩的嗡鸣与厮杀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淡漠与不容置疑。
“什么?!”
“龙血盟?朱云凡?!”
“那个十七岁结婴的怪物?!”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光罩内瞬间炸开了锅!幸存的匪修们,包括那三名金丹,全都骇然变色,望向伯言,或者说“朱云凡”,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龙血盟的威名,尤其是那位传说中的少年元婴的正副盟主,还有那同样元婴的新晋十七元婴长老乔心同时也是盟主龙伯言的未婚妻子,对于他们这些混迹在哲江大陆一带的匪修而言,简直是高不可攀、如同云端神只般的存在!
楚云畔更是瞳孔骤缩,他死死盯着伯言身上那袭华服,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绝非仿制品,其上流转的阵纹与蕴含的灵韵,绝对是顶级炼器大师的手笔,价值连城,而且隐隐与他曾远远感受过的、龙血盟高层特有的某种气息相合!
但……怎么可能?!那位朱盟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伪装成一个小小技工门的弟子?
就在楚云畔惊疑不定,心中飞快权衡利弊,甚至思考是否该立刻服软求饶时,一股浩瀚、古老、如同苍穹倾覆般的恐怖神识威压,毫无征兆地自光罩外那端坐的身影上轰然爆发!
这股神识之力,凝实如实质,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与煌煌天威,瞬间穿透了暗红光罩的阻隔,如同无形的巨山,狠狠压在了光罩内每一个修士的神魂之上!尤其是楚云畔和三名金丹匪修,承受的压力最大!
“呃啊!”
“噗!”
楚云畔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只觉得自己的金丹神魂在这股神识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那三名金丹匪修更是不堪,直接口喷鲜血,气息萎靡,差点从空中跌落。筑基期的匪修们更是东倒西歪,抱头惨嚎,连维持防御都变得困难。
这绝对不是金丹期该有的神识!甚至……远超普通元婴初期!
神识层面的绝对碾压,让楚云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他强忍着神魂的剧痛与战栗,噗通一声,竟是隔着光罩,朝着伯言的方向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地高喊:
“盟主大人!我等有眼无珠!不知是盟主大驾莅临象山小国!冒犯天威,罪该万死!还请盟主大人念在我等无知,饶恕性命!我等愿为盟主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求盟主开恩,救我等出去啊!”
他这话喊得情真意切,充满了惶恐与求生欲。其余匪修见状,也纷纷忍痛跪倒,哀声求饶。
然而,光罩外的“朱云凡”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群即将被碾死的虫子。
“强盗湾,花钱请来的外援,就是你们。”伯言缓缓开口,声音冰寒,“从你们决定插手五派事务,屠戮修士苗裔开始,你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此地,这‘万蚁噬灵阵’,便是本座为尔等精心挑选的葬身之所。死在此地,也不算辱没了你们。”
楚云畔闻言,心沉谷底,但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怪异——这位“朱盟主”既然有如此恐怖的元婴修为和神识,为何不直接出手将他们碾死?反而要假借这诡异的阵法?还要伪装身份混入技工门?
难道……他此刻的状态有问题?或者,他根本就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在楚云畔心中疯长。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与算计,脸上却挤出更加谦卑惶恐的表情:
“前辈!盟主大人!晚辈明白了!是晚辈愚钝!前辈不直接抹杀我等,定是前辈胸怀广阔,意在考验!此阵,定是前辈设下,用以甄选心志坚韧、实力过人、可堪造就之辈!晚辈楚云畔,愿接受前辈一切试炼!只求能得前辈一丝垂青,哪怕为奴为仆,也在所不辞!”
他这话说得极快,声音洪亮,不仅是对伯言说,更是对身后那些绝望的匪修说。他要给所有人,包括自己,一个虚假的希望——这不是绝境,这是元婴大佬的选拔赛!只要表现好,就能活,甚至可能一步登天!
伯言坐在太师椅上,听得差点没绷住表情。这楚云畔的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心理戏这么多?他本来只是想吓唬他们,让他们在绝望中死得更快些,自己好捡便宜。没想到对方居然自己把台阶和理由都找好了。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伯言心念电转,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伪装的仿佛被说中心思的淡淡笑意:“哦?你倒有几分聪明。不错,本座此番游历,确有在象山国寻觅一可靠代理人之意。庸才,不配为本座效力。”
他这话等于默认了楚云畔的猜测!
光罩内,绝望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还活着的二十余名匪修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求生”和“机遇”的火焰!但这火焰,很快就变质了。
“前辈!晚辈愿效死力!”
“选我!我比他强!”
“滚开!我才是最适合的!”
求饶变成了争宠,而“朱云凡”接下来的话,更是将这微妙的希望之火,引向了互相吞噬的深渊。
“不过,光是能在这蚁阵中苟延残喘,可不够。”伯言慢悠悠地说,目光投向那紧闭的宫殿大门,“本座要的,是能为本座取得所需之物的人。看见那宫殿了吗?门后,有本座需要的一件东西。谁能为本座取来,谁,便有资格活下来,甚至……得到更多。”
他只说“有资格活下来”,没说有几个人能活,更没说具体是什么东西。
但这句话,在绝境中渴望抓住救命稻草的匪修们听来,无异于一道残酷的筛选令——只有拿到宫殿里的东西,才能活!而东西可能只有一件!
“他妈的!拼了!”
“东西是我的!”
“挡我者死!”
几乎在伯言话音落下的瞬间,光罩内原本勉强维持的、共同抵御蚁群的脆弱联盟,轰然破碎!为了那唯一的“生还资格”,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元婴青睐”,残存的匪修们瞬间红了眼!
刀剑不再对准蚂蚁,而是砍向了身旁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法术不再清理蚁群,而是轰向了可能与自己竞争的目标!甚至有人故意将身边的同门推向蚁潮,只为减少一个竞争者,为自己争取冲向宫殿的时间!
场面彻底失控,从修士vs蚂蚁,变成了修士vs修士vs蚂蚁的惨烈大混战!惨叫、怒骂、背叛的嘶吼、临死前的咒骂,与蚂蚁啃噬的细微声响、法术爆鸣交织在一起,将这里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楚云畔脸色阴沉,他自然看出了“朱云凡”的险恶用心,这是赤裸裸的阳谋,逼他们自相残杀!但他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在生死和可能的前途面前,人性不堪一击。他甚至自己也开始动手!
“废物!去喂蚂蚁吧!”楚云畔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出手,一掌将身边一名因受伤而速度稍慢的筑基后期匪修拍得踉跄向前,恰好撞入一片刚刚凝聚的黑色蚁臂之中!
“楚云畔!你——!”那匪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被无数蚂蚁淹没。
“为老夫争取时间,是你们的荣幸!”楚云畔看也不看,身形如电,借着那名匪修用生命“开辟”出的短暂空隙,朝着宫殿大门疾冲!另外两名金丹匪修见状,也依样画葫芦,或以法术逼退竞争者,或直接抓取修为较低的同伴当肉盾开路!
人性的丑恶与自私,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伯言端坐于光罩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这些人手上沾满了五派弟子的鲜血,死有余辜。他现在只等着他们死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捡点有用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想借这些人之手,弄清楚宫殿里面到底是什么,这些诡异的蚂蚁又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付出了超过十名匪修的生命,其中大半死于自相残杀和同伴陷害之后,楚云畔和另外两名金丹匪修,终于带着满身伤痕和狼狈,冲到了宫殿大门前。门上的暗金色巨大符箓,近在咫尺。
“一起出手!撕了它!”楚云畔怒吼,与两名金丹同伴同时将所剩不多的灵力灌注于双手,抓住符箓边缘,猛地发力!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那张古老的暗金符箓被三人合力,硬生生从门上撕了下来!
就在符箓离体的刹那,整个宫殿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紧闭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门后幽深的景象。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大殿,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小得多,更像是一间静室。室内空空荡荡,唯有一座小型的三色玉石祭坛立于中央。祭坛之上,笼罩着一个淡金色的透明光罩,光罩内,赫然趴伏着一只体型足有脸盆大小、通体呈暗金色、腹部臃肿、头上长着复杂触角的奇异虫类!它似乎陷入了沉睡,但即使隔着光罩,也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与外界那些黑蚁同源却更加精纯磅礴的生命力与一丝古老威压!
“这是……蚁后?!”楚云畔瞳孔一缩。他瞬间明白了!外面的黑色蚂蚁,恐怕都是这只蚁后的后代!这根本不是什么杀人阵法,而是一处封印或者说存放这只上古奇异灵虫——“未知蚁后”的地方!那些阵法,那些符箓,都是为了禁锢和保护它!
伯言在光罩外也看得真切,心中恍然。原来如此!这蚂蚁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人为培育或封印在此的灵虫!难怪如此诡异强大,能啃噬灵力,有组织性,甚至能随着被困者力量增强而变强——这阵法很可能与蚁后相连,困住猎物,供给蚁群成长!
然而,还没等楚云畔等人细想,异变再次升级!
随着宫殿大门符箓被撕下,外面暗红色光罩的压制力似乎减弱了一丝,但那些黑色蚂蚁却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
更恐怖的是,那些先前被杀死的匪修遗骸,此刻在蚁群的包裹下,竟然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窝、口鼻中不断有蚂蚁钻进钻出,身体关节以诡异的姿势扭动,被蚂蚁填充、操控,形成了可怖的“蚁傀”!
这些蚁傀动作僵硬,战斗力远不如生前,但它们摇摇晃晃地走向昔日的同伴,口中还能发出断断续续、仿佛无数蚂蚁摩擦甲壳形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音:
“救……我……”
“好……痛……”
“加……入……”
“一……起……”
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让本就濒临崩溃的幸存匪修们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鬼啊!”
“别过来!!”
“它们活了!它们活了!”
恐惧引发了更大的混乱。楚云畔脸色铁青,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拿到祭坛上的东西,或者……控制那只蚁后!这可能是唯一生机!
“冲进去!拿下那只虫子!”楚云畔对仅存的两名金丹同伴吼道,自己率先冲向祭坛。
蚁群仿佛感知到他们的意图,更加疯狂地涌来,那些新形成的蚁傀也摇摇晃晃地堵向门口。最后的惨烈厮杀,围绕着那小小的宫殿入口和其中的金色蚁后,轰然爆发。
伯言依旧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光罩内最后的疯狂。他手中的底牌和心中的计划,正在逐步清晰。这趟蕨溪之行,收获或许远超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