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这段小插曲后，三人继续往医院走去。
冬天的傍晚格外的短，等到达医院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和深夜没什么区别，如果不看手机，完全看不出此时才仅仅是下午六点刚过的样子。
“好像已经没人了，科室上是不是已经下班了啊。”
“你问我？”陈锦年扭头看向季杨杨，“你女朋友几点下班你不知道吗。”
“我……，嗯……陶子说她的下班时间不确定，所以不让我来接她。”
“所以你真就一次都没来？！”陈锦年震惊的说道，他是真为季杨杨的脑子感到着急，“我真服了，陶子不让你来是陶子关心你，你倒好，答应的还挺痛快，一次都不来，我要是陶子，我早晚得把你捐成大体老师。”
说下这句话，陈锦年再次问道。
“陶子在那个科室你总该知道吧。”
这次不等季杨杨回答，他在季杨杨茫然的脸上就已经瞧出了答案，得，这小子还真不知道。
陈锦年索性也不再询问，直接将口罩提上去，埋头往住院大楼走去。
王一鸣见状，抬手拍了拍季杨杨的肩头，给到季杨杨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王一鸣自认为他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了，但他在追求刘婷婷的时候，也知道要讨好女生，会雷打不动的在公司里等刘婷婷下班，将经常加班的刘婷婷送回家。
结果季杨杨的表现，真是连他看了都直摇头的存在。
“我错了吗？”
季杨杨愣愣的看向王一鸣。
“你没错，你只是适合一个人过。”
王一鸣再次拍了拍季杨杨的肩头。
……
按科室门诊上的时间算，现在确实是下班时间，但到下班时间医生就可以下班了，有些不太可能，医生要是能按点上下班，也不至于平均寿命比普通人还短。
陈锦年不知道黄芷陶在哪，但根据他对医院的了解，像黄芷陶这种从名牌大学里出来，来到医院里做见习的学生，十有八九会分到同样苦逼的住院医生的手里。
住院医生作为医院里比较年轻的牛马，秉承着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的原则，日常工作十二小时轻轻松松，下午五点下班，晚上七点能和夜班医生把班交完，从医院里出去，就算是烧高香了。
万一要是碰上患者出现头疼脑热，病情突然恶化，或者术后恢复不理想等意外状况，那具体几点能从医院里下班就看命了，否则即使下班，也可能会在睡到一半的时候被回医院。
住院部的消毒水味特别浓郁。
一踏进门厅，陈锦年就闻到了那股扑面而来气味。
只不过没人对此作出抱怨，不论是下楼活动的患者，还是匆匆赶来医院送饭的患者家属，闻到这股味道只会感觉更加安心。
陈锦年环视左右，然后走到医院部的导诊台，想要和护士姐姐攀谈一下，看看对方知不知道从北大来的见习学生都去哪个科室里。
“您好，我想问问……”陈锦年刚一开口，就发现在导诊台趴着的一个女生，特别像是黄芷陶。
于是陈锦年歪着头，顺着柜台往左走了几步，从对方的后脑勺一路看到对方的侧脸，然后试探的喊了一声。
“陶子？”
黄芷陶瞬间抬起头，看到是陈锦年后，连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和鼻子，然后用手梳理刘海来掩饰脸上的异样。
可哪怕黄芷陶的手再快，也逃不过陈锦年的眼睛，他一眼就瞧出来对方是刚刚哭过。
“你怎么了，是不是挨训了。”
陈锦年坐在柜台前方摆放的座位上。
“没事。”黄芷陶抽了一下鼻子，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没事，你这叫没事。”
陈锦年苦笑一声，他又不是傻，哭没哭他是能分辨不出来的，于是他在口袋里掏了几下，掏出两张小包装的湿巾，“给，你先擦一擦吧。”
“谢谢。”黄芷陶小声的说着，从陈锦年手上把湿巾接过去。
而趁着黄芷陶擦拭的这段时间，陈锦年也旁敲侧击的询问是怎么回事，不过黄芷陶不想说，一直没开口，最后还是旁边的护士姐姐提了一句。
“别问了，哪个医生手下的患者走了，也都有些接受不了，何况是她这种第一次经历过的，你让她自己缓缓吧。”
陈锦年闻言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患者走了，参与治疗的的医生，应该是除家人以外最难过的陌生人，那种面对死亡的无力感，是每一名医生都不想面对的。
他正想劝一句，结果就发现正在低头擦脸的黄芷陶突然泪如雨下，断线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滴到湿巾上，落在手指上，无声无息的哭声成了泪人。
“他那么小……那么可爱……每天我去查房的时候……他都会叫我美女姐姐……拉着我衣服求我给我带糖果……可他为什么不守信用……明明我给他带去了……可他却一口都不吃了……”
在断断续续的啜泣中，陈锦年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率是一个在黄芷陶在见习期间认识的患者，在今天突然不行了，而黄芷陶还不知道，一直到晚上跟随住院医生来查房，要把带来的糖果送给对方的时候，才得到了这个令她崩溃的消息。
可越是清楚事情的经过，陈锦年就越是张不开嘴，没把将劝人的话说出口，他知道每个医生都要过这一关，只不过黄芷陶的这一关，来的有些太早了，有些太心碎了。
而护士见到黄芷陶又哭了起来，就将导诊台的抽纸拿过来，放到黄芷陶面前。
“看开点，当医生的不能心软，心软的也干不了这一行。 ”
接着，护士姐姐又给陈锦年甩了一个眼神。
“还不把你女朋友带走，带回家安慰。”
“啊，不是，我们不是一对。”
陈锦年连忙扭头看向门厅，发现季杨杨和王一鸣竟然到现在都没跟过来。
“什么是不是一对的，你主动点不就是了。”护士姐姐压根没听陈锦年的解释，认为这就是小年轻搞对象磨不开脸面。
正好此时黄芷陶跟着的住院医生已从门口抽烟回来，他看了陈锦年一眼，然后敲了敲导诊台的桌子，“你先走，今天晚上有雪，回去晚了不安全。”
“没事，我还能……”
黄芷陶连忙抽了下鼻子，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
“不用你，医院没了谁都一样转，何况你现在还只是一名学生，走吧，赶紧回去，还有，明天是元宵节，你明天也不用来了，在家休一天。”
住院医生交代完这句话，然后用和护士姐姐相同的目光看向陈锦年。
“你就是黄芷陶的男朋友吧，我就没见过你这种的，赶紧接黄芷陶回去。”
说罢，也不给陈锦年解释的机会，转身就往电梯间走去。
陈锦年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