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春正满心忧虑地在IcU病房外来回踱步,瞧见徐安国,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赵逸春早年在商务部,而后又调入外事部,与徐安国其实并无太多交集,也就干部进修班学习时同窗过一段时间。
徐安国快步走近,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说道:“老赵回来啦,老爷子怎么样了?”
“唉,”赵逸春叹了口气,满脸疲惫与无奈,缓缓摇了摇头,“医生说,医院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醒,就要看老爷子自己的意志力了。不过,就算能醒过来,老爷子的身体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想开点,”徐安国抬手轻轻拍了拍赵逸春的手臂,安慰道,“老爷子毕竟年过九旬的人了。”
“是啊。道理我都明白,”赵逸春说着,又忍不住朝 IcU 病房里望了一眼,眼中满是牵挂与担忧,“只希望老爷子最后能再看一眼那不成器的孙子,别带着遗憾离开就好!”
这时,徐安国不着痕迹地与一旁的张秘书交换了个眼神。张秘书心领神会,主动与赵逸春的爱人交谈了起来。
徐安国见状,趁机靠近赵逸春,压低声音,用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老赵,借一步说话?有些事儿想跟你聊聊。”
赵逸春闻言,诧异地看向徐安国,又下意识瞧了眼赵秘书那边,见他正和自己老婆聊着,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跟随着徐安国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
二人刚一踏入电梯,赵逸春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追问道:“老徐,到底啥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
徐安国神色凝重,抬手指了指电梯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接着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恰在此时,电梯门再度打开,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赵逸春见状,只能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疑惑。只是,他心里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这徐安国跟自己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避开自己老婆...难不成,是跟自己儿子麟泰有关?
这么一想,赵逸春的心情瞬间从最初的不解、疑惑,变得紧张起来,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终于,电梯抵达一楼。赵逸春心急如焚,紧跟在徐安国身后,大步走出病房楼。
见徐安国还是不说,一个劲的往前走,赵逸春脾气立马就压不住了,一把抓住徐安国的手臂,急切问道:“老徐,别再走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就不能痛快点说?我家老爷子还在 IcU 里生死未卜呢!”
“哎呀,别着急,”徐安国被他这一抓,脚步顿住,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周围来来往往、不时投来好奇目光的人群,低声提醒道,“这儿人多嘴杂,哪是说话的地方。走,去我车里,到车上再详谈。”
赵逸春环顾四周,见确实有不少人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心中虽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压着火气,继续跟着徐安国朝停车场走去 。
终于,两人来到了徐安国的车旁,迅速坐进后排。
车门刚一关上,赵逸春就迫不及待地发问:“老徐,你到底搞什么名堂?非得把我拉到这儿,到底啥事啊?”
“唉,”徐安国神色凝重,长叹一口气,语气严肃地说道,“老赵,有件事我得提前给你提个醒,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赵逸春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儿子的身影,脱口而出:“是我儿子出事了吗?”
“老赵,你先别激动。我要说的事确实和令公子有关。不过,他现在人没事,好好的。”徐安国看了眼腕表后,才又继续道,“再有半个小时,他的飞机就要降落京城了。”
“呼——”
赵逸春长长地舒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忐忑,看向徐安国,心里隐隐有些不满:“老徐,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是不是我赵家与司家婚约的事?是不是司家找你来当说客了?我告诉你啊,司家把我父亲气的进了医院,这事儿我跟他司家没完,谁求情都不行!”
徐安国摇了摇头,说道:“赵家与司家的婚约是你们两家的私事,我无权干涉。”
“那不是这事,我儿子还能有啥事儿?他不就是做点小生意嘛,怎么还和你们安全局扯上关系了?”
“唉,看来你们夫妻对儿子做的事还真不太了解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麟泰他到底做什么了?”赵逸春见徐安国的表情,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自己看看吧,等看完,我再跟你说。”徐安国边说边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牛皮文件袋,打开后,从中拿出一沓文件,递给赵逸春。
赵逸春疑惑的看了眼徐安国,而后接过文件,一页一页的翻看了起来。
随着文件翻动,他脸上的神色也从最开始的疑惑、微微蹙眉,变得紧张,手上的动作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许多。
那一沓文件上记录的,全都是自己儿子这些年所犯的事儿。
从最开始,成立麟泰投资有限公司,到通过多种非法手段,贿赂、腐蚀官员亲属,达到操控官员为其谋取巨额财富的经过,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最开始是在京城,通过某国有控股的能源公司,打着赵老的名号,通过非法手段,中标高达十几亿的设备采购的标的,完成了第一桶金的积累。
之后,又转战京南、魔都,这些赵老曾经奋斗过的地方,通过开设地下钱庄、地下赌场,通过各种手段拉拢、腐蚀、控制京南各个口的官员为他谋取财富。
他越看越心惊,当看到儿子竟与海外势力勾结的内容时,连呼吸都陡然急促起来!
文件上并没有提及境外势力的具体身份,但这已然不重要,光是“勾结海外势力”这几个字,就足以让赵逸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约莫七八分钟后,赵逸春才缓缓放下文件,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座椅上,口中喃喃自语。
“这,这怎么可能?麟泰他,他怎么敢的!”
徐安国将散落在座椅上的文件重新收进文件袋,抬手拍了拍赵逸春的肩头,语气有些沉重的劝道:“老赵,案卷中记录的这些事都是有证据的,绝不是无的放矢。我们安全局盯令公子,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实话,麟泰胆子确实太大了。”
“老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赵逸春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事是自己那儿子所为,震惊之后,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立刻出言提醒道,“老徐,麟泰他是不是被人给利用了?麟泰他打着老爷子的旗号敛财,我信!可勾结国外势力,这绝不可能!老爷子要是知道,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他应该没那个胆子啊!?”
徐安国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赵逸春,缓缓说道:“老赵,你们夫妻常年在外,可能跟令公子分开的时间太久了。据我们调查所知,令公子在赵老爷子面前,确实乖巧孝顺,是个好孩子。可一旦离开老爷子的视线,他就像变了个人。冷漠、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说的这些话可能有些重,但令公子做的这些事,和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好了,别说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教育好他,才让他犯下如此大错。”赵逸春自责着,目光却是再一次看向徐安国,心中不禁有了一些猜测。
这徐安国将这件事提前告诉自己,莫不是另有所图?想到这,赵逸春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深吸了口气,问道:“老徐,你说吧,你想要怎么办?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然而,徐安国的回应却是让赵逸春刚刚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浇灭。
“老赵,你别误会,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徐安国神色愈发凝重,语气也变得格外沉重,“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赵逸春满脸茫然,缓缓摇了摇头。
徐安国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的将昨天之事缓缓道来。
“赵老爷子突发心梗,在救护车上时,曾苏醒过一次,对警卫员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要见令公子。但警卫员联系不上令公子,只得将情况汇报给了领导。”
“领导得知消息后,立刻安排西南军区出动武警部队进山搜寻。可你知道令公子在做什么吗?”
说到这儿,徐安国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赵逸春:“令公子他,他竟然勾结境外势力,妄图袭杀司正雄老爷子的孙女司瑶、以及司瑶的男朋友!”
“什么?这怎么可能!”赵逸春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就为了两家的婚约?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为了什么,目前还不清楚,我们还没来得及审问。” 徐安国神色严肃,声音低沉,“但,这次事件的影响极其恶劣。进山搜寻令公子的武警部队,一死七伤!司家更是伤亡惨重,六死一伤!而这一切,都是令公子勾结的境外势力所为!”
“轰——”
听到这个消息,赵逸春如遭雷击,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如果真如徐安国所言,因为自己儿子才造成如此惨烈的伤亡,那等待自己儿子的必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死刑恐怕都难以逃脱!
见赵逸春这个状态,徐安国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还有任务在身,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老赵,昨天的事,领导已经都知道了,我这次过来也是领导安排的。领导担心你们两口子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特意让我来跟你通个气。不过,赵老爷子现在这个样子,麟泰的案子又不能不处理,领导希望你一定要撑住。你现在是赵家的顶梁柱,谁倒你都不能倒!!”
“多......多谢领导关心......”赵逸春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机械地回应着。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徐安国说的话,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徐安国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再有十多分钟,麟泰就要降落京城了。安全局的车已经在机场等着了,到时,我会安排两个我们安全局的同志,带麟泰来医院见老爷子。我希望老赵你能克制自己的情绪,等见了老爷子之后,麟泰还需要跟我们回安全局接受调查。希望你跟你爱人可以理解。”
“好!我知道了。”赵逸春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声音中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这时,赵逸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他爱人打来的。
“老赵,你去哪了啊?张秘书要走了,你不赶紧过来送送?”
“哦好,我马上过去。” 赵逸春下意识地回答道。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徐安国:“老徐,张秘书要离开了,我过去送送他。”
“嗯,调整好情绪,尽量不要让嫂子知道这件事。我担心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徐安国叮嘱道。
“我明白。”
赵逸春说完,便拉开车门下了车,脚步踉跄地快步向着病房楼的方向跑去。
......
与此同时,京城某军用机场。
一架西南军区的武装直升机缓缓下降,巨大的旋翼划破空气,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停机坪不远处,三辆印着安全局标志的公务车静静等候,车门两侧各站着一名身着安全局制服的工作人员。
机舱之中,赵麟泰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眼睛死死盯着即将降落的地面,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