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身影一一转过身去，随后继续化作没有多少意识附着的破碎光点，如同萤火炸开，化作漫天星海，淡淡的幽蓝色悬在月色之中。
从最靠近他们两人到慢慢延伸出去，顾如瓷眼眸中划过的人影画面一张一张破碎去，消散无踪。
目光随着破碎的面容一点点朝着远方延伸，直到一张不可能出现的笑颜发着浅淡的微光朝她抬手，比划了一个摘星录最基础的测算动作——掷杯茭。
师父！？
顾如瓷抬脚冲过去，撞开不少星点，想要朝着眼中所见身影扑去。
脚步渐渐缓下来，身旁没有一丝半点刚刚莹润的白色星点痕迹，只是漫无一物的空。
“瞧见什么了？”忘稚刚刚可没在这块看见任何东西，更何况如今顾如瓷几乎可以算得上肉眼凡胎，总不可能比自己渡劫期的神识还要强吧？
“我看见了师父…”顾如瓷垂下头，银发在两鬓旁散落，面色有些忧伤。
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吧。
“如瓷，摘星一道，不可有任何侥幸…”脑海里卫砚的声音从久远的记忆中响起，顾如瓷转头看向那个小土包，抬脚靠近，用膝盖直挺挺就跪了下去。
幸好土地相对松软，不然定是要留下一片红紫。
她取出一对杯茭，眼中有些许动摇，但最终还是掷了下去。
圣！
圣！
圣！
忘稚看着自己小徒孙神神叨叨的模样，差点没抬手过去测测她是不是生病了，不过这个想法也就一瞬消散。
顾如瓷所修摘星，是千万种法门之中最吃天赋的一门，这类人天生与天地相亲，有很深很深的因果相牵，可以看见很多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得而知的东西。
“小徒孙，你测得了个什么？”忘稚看着地上一正一反两块铜精，能看懂这是代表正像的意思，但是所求什么问题还是看投掷人所想。
顾如瓷看着地上的杯像，随后收起再丢三次，依旧如此，反复九次之后，银牙一紧道：“掘开师父的坟墓…”
“啊？”
忘稚即便如今偏小孩子心性，也没想过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是！
太刺激了！
他抬手取出两把铲铲，递给顾如瓷一把，询问道：“挖卫师侄的坟，从哪挖起？”
顾如瓷抓着手里的铲子，有些狐疑看了眼忘稚为何随身会带铲子，不过想起他年岁大了以后喜欢侍弄自己的菜田花田的，也就可以理解了。
“我从这里挖起。”她划了一个区域。
对师父的遗骸动手，为显尊敬，还是不用灵力最好，亲手刨开土包。
“宗主，你去那边一点。”她指挥着，两人在无数前辈残念的围观注视下，哼哧哼哧地就将小土包推平了。
随后就是离地三尺的地下部分，继续热火朝天干了小半时辰，终于掘到一方坚硬，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是一方灵棺，用的玉浮山的美玉一整块雕刻而成，上面没有什么太复杂的样式，只是很简单……甚至算得上没有特点的寻常棺形。
忘稚开口道：“小徒孙你让开点，我给它搬出来！”
顾如瓷爬出坑来，退后两步，只见忘稚像是大力神在世，小小的个子直接平举起整个棺椁，然后跳出了坑洞，脚上非常轻缓落地。
周遭的前辈们看着时隔数千年又有人来掘坟，看着居然还是自己看好的小少年，虽然没有什么神志，但还是凝起手掌朝着忘稚屁股扇来。
无数萤火手掌在忘稚小屁股上炸开。
他放下棺椁之后，连连被拍打屁股，随后不得已拿出宗主令牌展示，开口道：“我乃妄仙第四百零七代宗主，此番乃是公事！”
可惜残念听不懂话语，他们只剩下一些根植在灵魂里的本能，就像是一段段固定代码一般。
看着拿出的宗主令牌，不少残念更加恼火，妄仙已经到了宗主挖前辈骸骨修炼的地步了吗？！
更多的巴掌朝着忘稚拍来。
“唉！我的裤子…”忘稚猛的拍打因为萤火炸开太多，导致被灵蚀的裤子都快透出里裤了，最后无奈抬手张开一道保护罩，将两人连带着卫砚的棺包裹起来。
本来还想着和前辈们多打招呼呢。
“小徒孙，然后咱们要怎么样？开棺吗？”忘稚目光扫向挖出来的白玉棺，视线依旧可以直接透进去，里面就是很莹润的三块骨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如瓷心跳此刻有些快，也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开了师父的棺椁到底是对是错。
可事已至此，“开！”
——咚！
白玉盖被推开落地的沉闷声音响起，棺内依旧是没有任何零星灵力逸散，两人将脑袋探了进去，看见了用秘法按照骨骼走向固定在棺内的三块仙骨。
一根小腿，一根指骨和一根肋骨，散发着莹莹的白光，精气内敛，即便过了千年，也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顾如瓷看着那三根骨头，五指收紧，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师父让她挖开自己的坟墓，然后呢？
“不愧是仙骨，千年不散一分灵气。”忘稚看着里面三根骨头，有些许轻叹，这要是用来制作成法器，那简直了！
“小徒孙，你要挖你师父来炼制法器吗？”他一脸好奇询问道，虽然这事从情理上是不可以的，但若是用在正途上，比如除魔卫道，倒也不是不能通融。
想来卫师侄也是愿意的吧。
顾如瓷蹙眉否认道：“我怎可能有如此想法！”
“那咱们来干嘛，欣赏卫师侄仙骨吗？”忘稚有些疑惑。
毕竟来都来了，坟都刨开了，不带走点什么，岂不是亏了。
“冥冥之中有感，让我来此，可后面的我也不知道…”顾如瓷抓在玉棺边缘，有些轻声询问道：“师父，你要徒儿如何做？”
棺内，三枚比玉还要细腻漂亮的骨头好似突然闪烁一瞬，随后缓缓飘起，落入了顾如瓷手中，像是三根玉制品一般，手感温润，并不寒凉。
“咦？这是不是卫师侄同意你将她炼成法器？！”
忘稚睁大眼睛，这可是经过他数次探查都没发现异样的仙骨，居然有残念藏在其中不成？！
不过这毕竟是仙骨，自己还是个修士未能飞升，看走眼也是可能。
顾如瓷目光幽幽看了忘稚一眼，“宗主日后自己处理宗内事宜吧。”
“我说错了，不可以啊！顾小徒孙，我还小，不能做那么繁重的工作，会长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