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众所周知，是华夏的四大发明之一。
最早的文字记载，有据可查的，是宋庆历四年的《武经总要》一书，在这本堪称是大宋武备宝典的奇书里，同时记载了世界上最早的三个火药配方。
正史上，其实早在北宋初年，已经有脑子活络的将士，将火药绑在箭矢、重弩之上发射，谓之火箭。
经过百余年的发展，这种战术已经颇为成熟，深入人心。
但很可惜，一种战术一旦进入到成熟期，其发展，也就停滞不前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改革精神的人出现，推陈出新，甚至，颠覆原有的一切旧观念。
凌振，之于火箭，便是这样的人。
他别出心裁的，研制出了一种铁制圆筒，用以发射铁壳包裹着的火药弹，其射程，能达到夸张的十四五里远。
还创下了一个诺大的名头，唤作“震天雷”。
只不过，这震天雷名头虽大，威力也是十分的惊人，但这准头么，一直是差强人意。
而一支没有准头的火炮，就好比是瞎了眼的猛虎，那可是唬不了人的！
如此一来，凌振的火炮，在他上官眼里，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以至于他明明在火器制造方面有着惊人的天分，却只能苦逼的当一个甲仗库副使。
甚至，他辛辛苦苦研发出来的火炮，压根就没有人愿意使，只能由他亲自去操炮。
所以，凌振的官称，就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
副使，好歹大小也是个官了。
可见过有官儿，亲自去打炮的么？
凌振，他就是！
他愿意放下身段，去干兵丁都不愿干的事，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舍得他花费巨资研发出来宝贝，震天雷啊！
按当时将作监《武备注》所记，箭矢一支，钱七十文，弩机一架，钱一贯五百文，硬弓一张，钱二贯八百文。
而凌振造的火炮，前前后后加起来，却足足花掉了三千五百多贯，相当于是两千多架弩，一千多张弓，又或是五万多支箭。
如此夸张的数字，让凌振肉痛的同时，也让他的上官完全不能接受。
按凌振上官的原话来说，与其是斥巨资造这炮弹落在哪，只有老天才知道的震天雷，还不如老老实实多造些强弓劲弩，那才是正理儿！
“甚？三千五百贯？！！！”
当听到凌振脱口而出，报出一个天文数字时，公孙胜一脸骇然，显然也被吓到了。
他可没想到，威力与他五雷正法差不多，但准头差到不知哪里去的震天雷，竟会如此贵重。
“每一笔花费都有凭证，只多不少。”
凌振苦笑，他可是有记账的习惯。
“不对！”
高俅突然插了进来，沉声问凌振：“你说的三千五百贯，应是包括了研制、试造、修改，从头至尾，所有的花费了吧？”
“这……”
凌振一愣，旋即道：“正是！”
“凌振呐，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滴！”
高俅无由来的否定，让实诚的凌振感到非常委屈，每笔花销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断不会错的。
再说了，造火炮花的炮，都是他凌振自己的钱，完全没道理报虚账啊！
见凌振百口莫辩，满是冤枉，却又不敢顶嘴的可怜样，公孙胜却是参透了义父的意思，出言提醒道：“若是，让你再打造一支全新的震天雷，你估算一下，得花多少钱？”
“全新的震天雷？”
凌振闻言，身躯微微一震，他也转过弯来了。
着啊，应该去算全新打造的花费，而不应该将之前研制的花费全算！
一想到之前有人问自己造震天雷花了多少钱，他都会老老实实报上三千五百贯的数字，却每次都会换来别人一副见了鬼的反应，他还倍感委屈。
现在才想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只需……一百八十贯！”
凌振粗略的一算，马上兴奋的大叫，然后又飞快的改口：“不，不，不，若不算制模的话，一百五十贯，即可！”
“义父！”
当听到一百八十贯时，公孙胜已经眼睛一亮，再听到一百五十贯时，他已是满脸喜色。
“不！是二百贯才对！”
高俅悠悠然，纠正了一下。
“二百贯？”
凌振又傻眼了，怎地，又错了？
还有，之前他确实是多算了，可现在，他并未少算啊，一百五十贯，铁定能造出来啊！
“一百五十贯给你造炮，另外那五十贯……”
见凌振怔怔的说不出话，高俅微微一笑，说道：“另外那五十贯啊，是给你造炮弹的。”
“呀！”
终于反应过来的凌振，重重一拍脑门，连声道：“恕罪，恕罪，倒是小人忘却了！”
“凌振兄弟，莫要自责了，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嘛。”
公孙胜好言安慰，他很好的扮演了一个大哥的角色。
“多谢衙内！”
凌振眼眶一热，这些年来，他可是受尽了冷嘲热讽，败光了家财不说，还没落得个好字。
要知道，那三千五百贯，是他凌家多年以来的全部积蓄，甚至，他可是连祖宅都抵了出去啊……
数遍整个京城，恐怕也唯有高太尉父子，能对他另眼相看了。
在凌振百感交集的时候，高俅的一句话，彻底的让这个大宋火器第一人，有了投靠的打算。
“胜儿啊，一会去账房，支上个二十万贯，让你凌兄弟去造炮。”
“是，义父。”
领命的公孙胜，微一拱手欠身，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
可一旁的凌振，却是瞠目结舌，心中剧震。
高太尉……说的甚？
二……二十万……贯？
不是二百贯么，怎地……变成二十万贯了？
还有，衙内怎地也不吃惊？
这，可是整整二十万贯啊！
三千五百贯已经让凌振倾家荡产，连祖宅都抵出去了，二十万贯，可真把他吓到了。
“不，不，不……”
凌振胡乱的摇着双手，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问出了声：“不……不是说好了二百贯么……”
“没错啊，一支火炮二百贯，二十万贯么，那就是一千支啊！”
高俅财大气粗的样子，落在濒临破产的凌振眼里，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