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睢正在与王安莹交谈，顾言舟却无心关注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近乎贪婪般，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殷睢的脸，不似之前幻境中所见的死板，如数据设置般没有任何生气。
虽然这只是曾经的回忆，但最起码是鲜活的殷睢。
殷睢看起来又瘦削了许多，原本俊美的容貌变得更加锋利，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冰冷与杀意，被他的视线扫过的人，都会感觉到一股不寒而栗。
顾言舟的眸中不自觉浮现出心疼，他可以看出殷睢身上的戾气变得极重。
可越是这样，即使听其他玩家谈论血狱的战绩有多血腥，他依然无法想象殷睢进入异界后到底历经了多大的困难才能成为主脑……
过了一会儿，顾言舟身旁的王安莹紧绷的神情才缓和了许多，她的身体脱力般顺着门板滑落坐到地上。
殷睢并没有进入房间，只是站在窗外看着王安莹。
顾言舟走到窗边，倚靠在窗框上，近距离观察着殷睢，在场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房间内多了一个人。
“我也不清楚山神的情况，他们并没有带我到山顶……”
王安莹的声音格外沙哑，她屈着腿，双手环抱着腿，这是一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至于在山上发生了什么，王安莹闭口不谈，只是看起来多了几分麻木。
顾言舟注意到殷睢的视线在王安莹身上扫过，眸光微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不再过问这个话题。
他又提了几个问题，王安莹虽然脸上满是疲惫，却也愿意回答问题，或许她觉得现在只有外乡人才能救她离开。
殷睢叹了口气，轻得仿佛能被风一吹就散。
“你说你是为了最重要的人而来，能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王安莹冷不丁开口，殷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的冷意都化开了许多，眼中多了几分柔和。
“他呀，小时候性格冷得像个冰块一样，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对我说‘你的速度不够快’，当时我非常不服气，非要和他争个高低。”
殷睢随口挑了他生活中几件无伤大雅的小糗事告诉王安莹，顾言舟下意识伸手想要捂住殷睢的嘴，却只能从殷睢的身体穿过。
顾言舟收回手，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他其实能看出殷睢明明在说他平时不懂常识，实际却也在心疼他过往的遭遇。
殷睢虽和他同出孤儿院，可殷睢还有他的院长耐心教导，而幼时的他只想杀了院长并逃离孤儿院。
却不想，最后只是从一个狼坑跳到了另一个虎穴罢了。
他的人生就像是被墨色完全浸染的纸张，而殷睢是纸上那抹唯一的白色，在时间的推移下悄无声息地扩散，直至将他完全染成属于殷睢的色彩。
“我和他算是过命的交情。”
说到这，殷睢的声音低下来，“也幸好，最后我和他都活了下来。”
顾言舟将身体倚在窗框上，环抱着手臂，默默听着殷睢的声音，他低头无声地笑着，可眼尾还是不自觉泛起了红。
真是好久没有看到殷睢这样侃侃而谈了。
是啊，最后只有他和殷睢还活着。
同时他也感到庆幸，幸好是殷睢……
王安莹一直打量着殷睢的神情，听到后面，似乎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警惕。
“你所说的人是男生吗？”
殷睢点了点头，王安莹嘴角难得扬起一点弧度，“有一个最好的朋友的感觉肯定很不错吧，听了你们相互扶持的故事，我很羡慕。”
但她却看见殷睢摇了摇头。
“他不是朋友。”
说到这，顾言舟看见殷睢从他最深处的口袋里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顾言舟忍不住凑近看了看，照片上是他和殷睢的合照，就在属于他和殷睢的家里拍摄的。
那天好像是他的生日，也是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殷睢在他的鼻尖上抹上一点奶油，他也还手给殷睢的脸上抹了些奶油。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将照片定格在了他和殷睢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样，无论看到多少次这张照片，都会觉得富有生命力和感染力。
殷睢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照片中顾言舟的脸，眸中的神色眷恋而又悲伤。
在王安莹有些疑惑的眼神中，他才缓缓开口道：“不是朋友，是喜欢的人。”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也是我的爱人，虽然是单方面的。”
“他很迟钝，还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我也没有勇敢告诉他我的心意，所以我想要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才能回去见他。”
顾言舟敛下眼眸，事到如今他对此并不会感到惊讶，他看向殷睢手上残留的戒指印记，而那枚尾戒正戴在他的手上。
他听到那边的王安莹喃喃道：“原来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吗……”
很快，王安莹就对殷睢说道：“那你可要尽快呀，不然错过时机，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这句话既是在对殷睢说，也是在说她自己，曾经她离实现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只可惜……
王安莹闭了闭眼，强忍住泪水。
刚一睁眼，就看到殷睢翻窗进来，她身体下意识绷紧，对于男人的靠近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殷睢俯下身，与王安莹平视，语气有些郑重，“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这个给你，如果我能够回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殷睢拿出平安符，放到王安莹面前。
“……如果我没能回来，就请你替我好好保管这个，要是有看到照片上的他，就请你帮我交给他，可以吗？”
顾言舟听着，殷睢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好似知道他此次离开凶多吉少。
难道，这里是殷睢的最后一个副本？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平安符会出现在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只能说殷睢在这个副本与系统进行了会面，并成为了系统的主脑。
在顾言舟思索时，王安莹看着那个平安符，对殷睢点了点头。
殷睢这才转身离开，在翻窗离开时，他转头对王安莹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很期待在我回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改变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