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的生意火爆得如同三伏天的锅炉房，门庭若市。“铁口神辩李半仙”的名号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附近几个街区，甚至还有跨区慕名而来的。
锦旗都快把一面墙挂满了，内容从“妙手回春”到“心灵灯塔”再到“当代月老”，五花八门，金光闪闪，土得掉渣又透着股真诚的喜庆。小金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连带着我走路都带风，看那高悬的房贷数字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我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个月能提前还多少贷款，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带进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和……火药味？
一个打扮入时、但眼圈红肿、头发略显凌乱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她看都没看瘫在沙发上刷“猴王争霸赛”的齐天，也没理会角落里试图用枯寂气息给《dJ打碟圣经》做批注的黑疫使，目标明确，一屁股砸在我对面的藤椅上，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李医生！救命啊！”她带着哭腔，声音尖利，“我家那个杀千刀的！出轨了！证据确凿！我要死要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来了！情感危机！我的“铁口神辩”专业领域！
我立刻摆出最专业、最共情的姿态，眼神深邃，语气温和：“这位女士，您先冷静。我能感受到您内心的痛苦和愤怒，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这种撕裂感……”
一丝极其微弱、源自金丹光膜过滤过的共工之血波动悄然弥漫，精准地捕捉并放大了她话语中的委屈和绝望。
接下来的半小时，堪称我职业生涯的巅峰表演。我引导她控诉渣男（在她口中），剖析婚姻困境（在我口中），放大她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自身价值的怀疑（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句句戳中她最隐秘的痛点，让她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咬牙切齿，最后竟生出一种“李医生才是懂我”的诡异认同感。
“李医生！您说得太对了！”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我桌上的招财猫（苏雅买的）都晃了三晃，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捉奸！捉奸在床！让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我保持着专业微笑，点头表示理解：“女士，愤怒是正常的，但捉奸这种事，冲动之下容易……”
话没说完，她“唰”地从她那精致的鳄鱼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啪”地拍在前台苏雅刚放下的便携式poS机上！
“滴！消费成功！.00元！”
清脆的电子音在小小的咨询室里回荡。
我：“……” 眼睛瞬间直了！两万！就为了听我“共情”半小时？这“铁口神辩”的溢价也太离谱了吧？！
“李医生！”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知道这事不地道！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您不用动手！您只需要……帮我找到他们开房的酒店，告诉我房号！我自己冲进去收拾他们！绝不连累您！”
巨大的金钱诱惑如同小妖精在耳边疯狂吹气。谁跟钱过不去啊？尤其是我这种背负着沉重房贷、且刚尝到“铁口神辩”暴富甜头的人！
“这个……女士，这属于个人隐私调查，我们心理咨询师……” 我试图挣扎一下职业道德的底线。
“再加五千！定金！” 她又掏卡！
“滴！5000.00元！”
“……”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丹田里被封印的共工之血都躁动了一下（可能是错觉）。“咳，惩恶扬善，维护社会公序良俗，也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这个忙……我帮了！” 我义正词严，感觉自己瞬间高大伟岸起来，虽然耳朵里仿佛已经听到了苏雅拧耳朵的风声。
接下来两天，我化身都市暗影。凭借“铁口神辩”积累的（歪门邪道）人脉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情绪感知”能力，我成功锁定了那位“渣男”先生的行踪，并最终将目标缩小到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碧海蓝天大酒店。
目标时间：周五晚上八点。
目标房号：1818，行政套房。
“女士，目标已进入1818房！速来！” 我躲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压低声音给客户（金主）发信息。
“太好了！李医生！您先帮我盯着！我马上到！记住！只要帮我确认他们在里面就行！千万别轻举妄动！等我！” 金主的声音兴奋中带着一丝疯狂。
我挂断电话，像个真正的特工一样，屏息凝神，贴着豪华地毯，悄无声息地摸到1818房门口。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电视声和……水声？
突然，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可闻：“宝贝，我烟瘾犯了，下楼买包烟，马上回来。”
脚步声靠近门边！
我头皮一炸！这要是撞上还得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一个闪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狼狈地缩进了斜对面消防栓旁边的凹槽里，心脏怦怦狂跳。
门开了，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人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哼着小曲儿走向电梯间。
好险！我松了口气，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金主还没到，我只能继续在铺着厚地毯、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走廊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心不在焉地踱步。地毯吸音效果太好，我的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不过越是这样安静，我越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跟踪癖变态，这可不好，然后我开始加大踱步的力度，终于脚步声显现出来，我也觉得自己没那么猥琐了。
就在我踱到1818房门口，正琢磨着金主怎么还不到时——
“咔哒。”
门锁轻响。
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我脑子“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僵住！
时间仿佛凝固。
门缝里，探出一张年轻、妩媚、还带着水汽的脸。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皮肤白皙透亮。她的身上……只裹着一条堪堪遮住重点部位的白色大浴巾！发梢的水珠顺着精致的锁骨滑落，没入那引人遐想的沟壑边缘。一股混合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甜香扑面而来。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
小三（姑且这么称呼）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从慵懒到惊愕再到惊恐，红润的小嘴微张，眼看就要发出一声足以掀翻房顶的尖叫！
电光石火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叫！叫了就完了！什么“铁口神辩”，什么“李半仙”，明天头条就是“知名心理医生酒店偷窥被抓现行”！
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
我一个箭步上前，在尖叫声即将冲破她喉咙的前零点一秒，左手闪电般捂住了她的嘴！右手顺势一推她裸露的、还带着水珠的香肩！
“唔——！”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被我踉踉跄跄地推进了房间里！
“砰！” 我反手用脚后跟带上了房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房间里灯光暧昧，电视里还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被我捂住嘴的小三惊恐地瞪着我，身体在我手下剧烈挣扎，浴巾边缘因为挣扎而危险地向下滑落了一寸，露出更多雪白的肌肤。
“别叫！千万别叫！” 我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感觉自己的解释苍白得如同厕纸，“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是路过的！真的！我找人！找错房间了！我发誓！我对你绝对没想法！你看我这真诚的眼神！”
她被我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大眼睛里写满了“鬼才信你”和“救命啊有变态”。浴巾在她挣扎下又往下滑了一点，我赶紧别开眼，感觉脸上火烧火燎。
“真的！你听我解释！这层楼就几个房间，其他都挂着‘请勿打扰’！我刚走到这儿，门就开了！我以为是……” 我越说越乱，越解释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动用灵力？封她口？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法治社会！不是跟天庭西天干仗的地方！用了灵力，性质就彻底变了，从“疑似变态”直接升级成“超能力犯罪分子”，口碑死得更快！
就在我焦头烂额、百口莫辩，小三的惊恐达到顶点，浴巾岌岌可危，我几乎要绝望地考虑要不要先把她打晕再想办法解释（当然只是想想）的时候——
“叮！”
电梯到达的清脆提示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一阵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响起，迅速逼近1818房门口！
我抵在门板上的后背瞬间绷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还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响起！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一个中气十足、威严无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房间内，我和被捂着嘴的小三，瞬间石化了！
小三的挣扎停止了，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门外的警察显然没打算等里面回应。“滴”的一声轻响，是房卡刷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我正死死抵着门，猝不及防之下，被门板带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而在我身前，是只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满脸惊恐、被我捂着嘴、姿势极其暧昧（且容易引起误会）的小三！
时间仿佛定格。
门口，站着三名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察，为首的中年警官一脸正气，目光如电。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酒店保安，以及……一个拿着执法记录仪的年轻警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和小三这极其富有冲击力的画面上！
空气凝固了足足三秒。
中年警官的眼神锐利如刀，在我脸上、在小三惊恐的脸上、在我捂着她嘴的手上、在她那摇摇欲坠的浴巾上……来回扫视。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干什么的？！” 他厉声喝问，声音洪亮，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我……我……” 我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被堵住了，大脑一片混乱。
“把手松开！” 另一个警察喝道，同时上前一步，警惕地盯着我。
我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捂着小三嘴的手。
“呜哇——警察同志！救命啊！他是流氓！他想非礼我！” 小三一得自由，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下滑的浴巾边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是！警察同志！误会！天大的误会！” 我急得汗如雨下，语无伦次地指着门外，“我是来找人的！找错房间了！我刚走到门口，门开了，她以为我是谁，差点叫，我怕引起误会才……”
“行了！” 中年警官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辩解，眼神里充满了“这种借口老子听得耳朵起茧了”的鄙夷，“带走！都带回所里！”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把我双手反剪到背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憋着笑，肩膀在微微抖动。保安则上前，试图扶起哭得瘫软的小三，递给她一件浴袍。
“警察同志！真的冤枉啊！我是心理咨询师！我有证的！” 我徒劳地挣扎着辩解。
“心理咨询师？” 中年警官嗤笑一声，一边示意警员给我戴上手铐（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一边用记录笔点了点我，“嫖客的身份倒是越来越‘高端’了哈？还学会角色扮演了？带走！回所里好好交代！”
我被推搡着走出房间，走廊里已经围了几个探头探脑的房客。路过电梯口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渣男”正叼着烟，拎着一包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烟都掉地上了。
派出所的灯光惨白惨白。
“姓名！”
“李玉奇。”
“职业！”
“心理咨询师……”
“真实职业，这里是你玩角色扮演的地方吗？！”
警察同志将桌子一拍，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大哥，我真的是心理咨询师啊！骗你我不得好死！”
我现在都后悔的想穿越到两天前把自己掐死了。
“行吧，年龄！”
“26。”
“说说吧，今晚怎么回事？嫖资谈的多少？现金还是转账？”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板着脸，语气公式化，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看热闹的笑意。
我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双手还铐着，感觉像在做一场荒诞至极的噩梦。
“警察同志！我再说一遍！我没嫖娼！我是被冤枉的！” 我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悲愤、更可信，“我是受人委托，去那酒店找人的！1818房的女的是目标人物的情人！我委托人要抓奸！我只是去确认房号！结果那男的临时下楼买烟，我正好在门口，那女的开门以为是他回来了！她看见我就想叫，我怕她叫引来误会才捂住她嘴推进去解释！刚推进去你们就来了！就这么巧！你们要相信我啊！”
对面的警察停下笔，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我，叹了口气：“兄弟，你这故事编的……逻辑性还挺强。不过，” 他敲了敲桌子，“太老套了！‘找人找错房’、‘误会捂嘴’、‘刚好警察到’……这剧本十年前就过时了！能不能有点创新精神？”
我：“……”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另一边，小三被女警带去做笔录。没过多久，女警回来，对着审我的警察摇摇头，低声道：“那女的一口咬定不认识他，说他一开门就冲进来捂她嘴，意图不轨。情绪激动，哭得很惨。”
得，死局！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绝望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感觉人生一片灰暗。什么“铁口神辩”，什么“李半仙”，明天估计就是“李嫖客”了。房贷？苏雅？齐天？黑疫使？完了，全完了！社死就在眼前！
就在我万念俱灰，思考着要不要联系陈九动用“暗河”的力量捞人（代价可能是被苏雅永久性物理超度）时，派出所大厅传来一阵喧哗。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误会！抓错人了！里面那个是我请的私家侦探！抓奸的！不是嫖客！” 一个熟悉的高亢女声穿透力极强地响起。
是金主！我的救星！她终于来了！
我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坐直身体，热泪盈眶！
金主风风火火地冲进询问室，指着我就喊：“就是他！李医生！我请的！帮我抓那个杀千刀的和他情妇的！你们怎么把他抓了？快放人！放人！”
整个询问室安静了。警察们面面相觑，表情精彩纷呈。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张大了嘴巴，看看我，又看看情绪激动的金主，再看看旁边一脸无语的同事。
“你……你说他是你请的？抓奸的？” 中年警官皱着眉，一脸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我刷卡付的定金！两万五！有记录！poS机小票还在我包里呢！” 金主为了证明，哗啦一下从包里掏出一叠小票。
警察们传阅着那两张金额刺眼的poS小票，又看看我身上那件皱巴巴、因为挣扎而显得更狼狈的t恤，再看看金主那暴发户般的气势，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到疑惑，再到憋不住的笑意。
“噗……”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
接着，整个询问室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咳咳！” 中年警官强行板起脸，但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胡闹！简直是胡闹！抓奸就抓奸，你报什么警？还报嫖娼？浪费警力资源！”
金主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我……我那不是怕他们速战速决跑了嘛……想拖住他们……”
中年警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点同情，又带着点“你丫真倒霉”的意味。他挥挥手：“解开吧。误会一场。以后这种……业务，谨慎点！”
冰凉的金属手铐终于被解开。我揉着发红的手腕，感觉重获新生，但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医生！对不起啊！真对不住！害您受委屈了！” 金主一脸歉意地凑上来。
我看着她，再看看周围憋着笑的警察，还有那个在隔壁门口探头探脑、同样一脸懵逼的“渣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事……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我声音干涩，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脚步虚浮地走出派出所大门，午夜的凉风一吹，我才感觉找回了一点真实感。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透着股凄凉。
“噗嗤……”
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漏了馅儿的笑声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我猛地扭头。
陈九那家伙，正斜倚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一手捂着嘴，肩膀疯狂耸动，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笑！笑屁啊！” 我恼羞成怒，没好气地冲上去，对着他那锃亮的皮鞋就踹了一脚。
陈九灵活地躲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哎哟喂！老板！哈哈哈哈！您这……您这业务范围拓展得够广啊！从‘铁口神辩’直接跨界到‘扫黄现场’了？哈哈哈哈！您是不知道，所里暗河的兄弟刚给我发消息，说看到您被当成嫖客逮了，我还不信！哈哈哈哈！精彩！太精彩了！”
“滚蛋！” 我气得肝疼，“你怎么在这儿？看老子笑话？”
“哪能啊老板！” 陈九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努力摆出正经脸，“这不是担心您嘛！暗河嘛，您懂的，哪儿哪儿都得有双眼睛。知道您‘落难’，我这不第一时间赶来接您这位‘蒙冤义士’出狱嘛！上车！送您回家！”
我看着他那张憋笑憋得扭曲的脸，再看看他那辆低调奢华的车，只觉得无比刺眼。
“上你个头！” 我恶狠狠地朝他比了个中指，转身就走，背影在路灯下拉得笔直，透着一股悲壮的倔强，“老子自己走回去！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经得起这朗朗乾坤！日光的照耀！不对，月光的照耀！”
“老板，月亮的光也是太阳反射的......”
正在走路我一个踉跄，对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狠踩几下之后继续走着，耳根子都羞红了。
身后，陈九那再也憋不住的爆笑声，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