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幻姬疑惑问道。
这孩子杵在原地，整个人突然间沉重下来，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个字入耳，秦念如梦初醒。
她不得不直面——倘若不抓紧时间清洗禁咒，便会死亡这件事。
沉默了好一会，秦念握紧双拳，指甲陷进掌心。
她知道不能浪费时间，借由掌心之处的微疼，迫使自己挤出干巴巴的声音：“前辈，你若出去……”
——会伤人吗？
秦念突然泄气一笑，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问出来。
本满眼纠结之色，此刻变得无比坚定。
她很明白自己，这个问题若问出去，无论得到何种答案，她都不会更改自己的选择。
与师父教导相比、与宗门门规相比、与正义无辜相比，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她自己这条命。
时至今日，前世面临死亡的绝望与痛苦，依旧清晰烙印在她脑海中。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拥有新生。
不止如此，她还遇上真心教导她的师长们、关心呵护她的师兄师姐们、欣赏她的师妹师弟们，以及真心以待的朋友们。
她还有令无数人羡慕的天赋，站在人群的最尖端，被高高捧起，视若明珠。
新生给了她无限可能，这条命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交换。
就算幻姬出去以后，毁灭一座城、一个国家，她也绝对不会因此放弃自己的生命。
秦念内心坦诚，在这样美好的生活面前，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也坦然面对那份不心安理得的情绪，出去之后，她自会向宗门请罪，接受责罚。
秦念昂首，端起灵液盆，朝幻姬点头致意，前往第三个地点。
幻姬眸光一动，刹那间明白她想问什么。
她轻叹，这孩子经历极少，并不成熟。
出于对这孩子的喜爱，她不太想这一件事成为秦念心中埋藏的另一棵心魔种子。
也出于对这孩子的期望，她希望对方能够明白一些事。
幻姬叫住秦念：
“小友，我且问你，在面对灾难时，大乘修士与炼气修士，哪方能更快平息？”
这两方实力悬殊，根本没有对比的必要，秦念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大乘前辈。”
“你往后，便会是那大乘修士。”
幻姬笃定，目光鼓舞秦念。
“未来若有灾难发生，没有你的存在，或许会死十万人。”
“倘若有你，那便只会死一万人。”
“你活着，比世界上九成人活着都要重要、值得，或者更甚。”
秦念眼前浮现勇西城外，反神派和居民们的争论。
如今又是用少数人保多数人么？
但这两件事本质却又完全不一样，不能共同比较。
秦念扯起一抹不带情绪地笑容：“多谢前辈宽慰。”
幻姬见秦念心中明白，便摆手让她继续行动。
馋鬼凑到幻姬面前，避着秦念酸溜溜道：“姐姐，你这么喜欢她，不会忍心看她死在这下面吧？”
幻姬眯眼，望向北方：“我一只灵不敌三百夕那群家伙，她离开这片区域，是生是死便与我无甚关系。”
一只灵听到这二位避着秦念讨论，飞身过来：“幻姬大人，这娃娃如果愿意帮我们找清平界，应当是个很不错的助力。”
第二只灵凑过来：“幻姬，我看你是真心对这娃娃，你真舍得她就那样死了？我都舍不得哟~”
幻姬摆手：“你们谁能对付得了三百夕那群疯子？都散了。”
“说的也是。”
“可惜了可惜。”
灵们嘀嘀咕咕散开。
走向第三个地点的秦念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正在思考幻姬说的那番话。
如果用这个理由去向师父解释自己这次的决定，会不会不那么让师父失望？
【阿念，你怎么会为这种事自责？】
小幸运十分不解，好像看到了太阳突然从北方升起那样感到怪异。
秦念困惑一瞬，在脑内回道：“牵扯无辜人下水，自责是人之常情。”
小幸运十分不赞同：
【阿念，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需要为此事自责。】
【你想一想，你若是死了，南灵境可是要被毁灭的。】
【你活着，便是整个南灵境活着，是六大宗活着，是你师父师伯、师兄师姐、师妹师弟活着，是你的好朋友活着。】
【就像幻姬说的那样，你活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着。】
【你这个决定明明是最伟大的选择，保护了大多数人。】
【阿念，如果那些因幻姬死去的人，知道这些，也会心甘情愿，他们反而会无比支持你。】
【综上所述，阿念，你做的是件大好事，闪耀着伟大的光芒——】
“小幸运。”
秦念出言打断。
“倘若你承载的是那少部分人的心念，还会这样说吗？”
小幸运语塞。
这个问题，有点鲜血淋漓。
它知道秦念身上有锋利的刺，但没曾想，有一天这些刺会对准它。
【阿念，我们是为了南灵境的未来努力呀。】
“小幸运，如果我是那用来为大多数人铺就生还道路的垫脚石，我做不到心甘情愿。”
“我曾经是个平凡的人，虽然生活有些糟糕，但我也在努力让自己过的舒适。”
“我就是和万千普通人挤在角落里的无辜人。”
“倘若有一天，有人莫名其妙称自己是救世主，为了让更多人活着，要主动牺牲我，我才不会支持她。”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谁愿意做少部分小我？”
“要是我，争破头也要去做那部分大我的分子。”
小幸运有些着急，生怕秦念做出它意料之外的事：
【可是，天底下这么多人，肯定有人愿意成人之美的呀。】
“怎么确认谁愿意不愿意，幻姬出去难不成还会问你要不要死？不要她就不杀？”
“小幸运，少数人的声音不能够撼动多数人的声音。”
“但也不是多数人的声音大，少数人就理所应当被牺牲。”
“你也不能因为多数人声音大，没听到少数人的声音，就称少数人是自愿的。”
小幸运默然片刻。
【那你是要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