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回答本宫的问题…’’
见周遭群臣沉默不语，气势不断攀升的郑贵妃顿时面若寒霜，凌厉的质问声犹如实质，吓得宫殿内不少胆小的宫娥内侍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贵妃娘娘…’’也许是承受不住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刚刚于文渊阁‘‘阴阳怪气’’的阁臣韩爌喉咙不断耸动，但却难发一语。
虽说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郑贵妃于宫中的地位很是尴尬，但其终究是神宗皇帝亲自册封的皇贵妃。
即便是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被迫迁居‘‘冷宫’’养老，品秩序辈分和待遇仍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大明以孝治国，以郑贵妃的身份，确实有资格对他们这些‘‘家臣’’发号施令。
‘‘也罢，本宫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如何敢在几位先生面前枉议国政，’’就在殿中群臣面面相觑，首辅方从哲打算出完搪塞几句的时候，便听得郑贵妃话锋一转：‘‘中枢群龙无首，尔等乱作一团，也没有个主心骨。’’
‘‘信王生性仁善，且为天子幼弟，先帝亲子…’’
未等把话说完，郑贵妃便凝眉看向目瞪口呆的内阁首辅，目光中满是审视。
万历年间，党争迭起，这方从哲全靠着她的支持，方才得以屹立不倒，并独相七年。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眼前的方从哲还记得几分‘‘旧情’’。
‘‘皇贵妃娘娘老成持重…’’
诡异的气氛中，刚刚才受到了‘‘训斥’’的韩爌几乎未经思考，便满脸认同的附和道，同时看向身旁与其并肩而立的次辅刘一璟。
至于左都御史张问达，大理寺卿邹元标等人早已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礼，口称娘娘英明。
‘‘元辅？’’值此关键时刻，本是态度坚决的次辅刘一璟却是突然有些迟疑，炽热的双眸中满是凝重。
他内心虽然确实有拥立信王监国，稳定人心的想法，但却是为了大局考虑。
可眼下的局势，未免有些过于诡异。
毕竟早在天子刚刚登基的时候，眼前的皇贵妃便迁居‘‘冷宫’’，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但眼下这位经历了无数风浪的老妇人却是毫无征兆的自冷宫而出，并且公然为以长辈的身份，为信王讨要监国的位置。
此情此景，与历史上的‘‘皇权更迭’’何其相似？
‘‘几位先生，皇兄下落不明，孤实在是坐立不安，还请几位先生尽快拿个主意，营救皇兄…’’
不待方从哲做声，故作惊忧的少年便忍不住嚷嚷道，以退为进的逼迫面前的老臣表态。
他已是得到了宗室和南方勋贵的支持，眼下又有郑贵妃替他背书。
如今只需要眼前的首辅同意，便可无限接近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位置。
呼。
抬头瞧了瞧周遭掺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方从哲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之感。
按照皇明祖训的规定，当今天子无嗣的情况下，作为其幼弟的信王本就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大势所趋之下，自己一介外臣，真的有能力阻止吗？
‘‘元辅，事关重大，’’就在方从哲即将做出抉择的时候，一道有些凌厉的惊怒声猛然将其思绪打断。
‘‘即便是要拥立监国，也要先请示皇后娘娘！’’似是感受不到殿中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兵部尚书王在晋满脸坚毅，死死盯着似是有些意外的首辅。
‘‘王本兵所言甚是，我等应先请示皇后娘娘！’’
只一愣神的功夫，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侍郎徐光启等‘‘帝党’’便如梦初醒般出声附和。
而吏部尚书周嘉谟，刑部尚书朱国祚等人虽是沉默不语，但也忍不住轻轻颔首。
毕竟眼前的郑贵妃虽是身份高贵，但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可是当之无愧的‘‘国母’’，法理和地位当在眼前的皇贵妃之上。
更别提皇后娘娘已是有孕在身，其肚中的皇嗣才是大明未来真正的接班人。
若是以辈分说话，距此不远的慈庆宫中也还住着神宗皇帝的昭妃娘娘呢。
‘‘尔等放肆！’’
‘‘若是因此耽搁了营救天子，尔等皆是死罪！’’
因为兵部尚书王在晋的‘‘搅局’’，自认为胜券在握的郑贵妃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状若疯癫的朝着王在晋训斥道。
而满脑子都做着‘‘入主’’紫禁城美梦的信王由检更是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对此，兵部尚书王在晋只当没有看见，不甘示弱的盯着左右为难的内阁首辅。
天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是要用实际行动回馈天子对他的信任。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仿佛凝固，各式各样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此等大事还是要问问皇后的意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在默捻佛珠，面容有些病态的李庄妃突然睁开了眼睛，冷不丁的嘟囔了一句。
此话一出，殿中的气氛再度发生了变化，郑贵妃牙呲欲裂，枯瘦的脸颊上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惊怒；其身旁的信王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不知晓自己的‘‘养母’’为何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背叛自己。
‘‘庄妃娘娘所言甚是，‘’深吸了一口气，方从哲不自觉挺直了胸膛，拱手朝着郑贵妃回禀道：‘‘还请娘娘稍待，臣等即刻前往觐见皇后娘娘…’’
‘‘王承恩！’’也许是怕再生波澜，不待郑贵妃做声，信王朱由检便抢先呼喝道：‘‘速速前往坤宁宫，将皇后请来！’’
惊怒交织之下，性格‘‘仁善’’，极具孝心的信王甚至没有以皇嫂称呼，而是直接称呼皇后。
他的那位‘‘皇嫂’’不过是个秀才之女罢了，能有几分见识和胆识？估摸着待会随便吓唬一番，便任由他们‘‘摆布’’了。
更别提，自己在坤宁宫那边也早有准备。
毕竟依着曲阜那边的说法，可是早就和‘‘国丈’’打好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