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君我难相交
为了表达热情和尊敬，胡京带着半个灵城的厨子，卡点一个时辰，将水族的一百零八道美食全部复刻了一遍。
和天原界不同，水族的食物普遍偏清淡。
鲜是肉食的特征，甜是糕点的特征，素食则只有盐味。
虽然和童玲本身口味完全相反，但她的胃口确是很不错。
毕竟身体愈发差劲，她早已无法享受刺激性太重的食品。
水族的食物虽然寡淡，却也别有特色。主要还是温和。
“尝尝这个。”
眼尖的李只浪在一堆复杂精美的海鲜盘后，看到了那一盘红豆糕。
这是洛沐烟当初最喜欢的甜点。
他用灵力夹了一块到童玲碗里，自己当然也尝了尝。
旋即微微皱眉。
“这甜点，似乎跟我年少时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了。”
“确实是。”胡京叹了口气没有否认：“你我初识之时，城主府负责烹制糕点的是鲤鱼族渡劫三境修士里姨。但她在第二次见到圣子后不久，仙逝了。”
“这样吗。”
李只浪喃喃一句，有莫名其妙的滋味在心中蔓延。
从幼时到现在，他一门心思全用在了白月几人身上，所以并不是太在意其他人物的存在。但现在想想，生命中许多熟悉的人都在陆续消失。
曾经的好友命丧三族战场，曾经的长辈大限将至。
此刻再看那城主胡京，也是老态龙钟，时日无多。而等他逝去，这再熟悉不过的海族灵城，又要变成一个全新旅游景点……
见气氛长时间沉默，童玲下意识的看向李只浪。却从他眼中瞧见了伤春悲秋的戚哀。
是啊。
世界物是人非，唯有他一成不变。
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
用过晚餐，就是告别。
虽然浮华界的海族偏安一隅，但胡京也知道诸天万界大道相争的恐怖与紧迫，自然不会久留二人。
“多谢款待，再见了，城主。”
李只浪主动挥了挥手。
“再见。”胡京也挥了挥手。
旋即，他脸上慈祥的笑容里又多了丝丝苦涩。
“不，应该说，拜拜。”
话落，童玲似乎心有灵犀般扭头。
一人一妖四目相对，突然间产生了情绪共鸣。
“拜拜了胡城主！”
她挥手划出一道迅疾逝去的水流。
……
“咳咳咳，咳咳咳……”
自从离开海族领地，童玲就咳的愈发厉害了。
她的身子靠在墨烟如房柱一般的脖颈上，软绵绵的好似没有一点力气。她的眼眸低垂，有些迷离，难见生气。
“阿浪。”
“我在。”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童玲的声音一如既往清脆，配上现在这样糟糕的状态，倒有种牙牙学语的稚童朝大人撒娇的既视感。
宛若一只刚断奶的小猫咪，咿咿呀呀惹人怜惜。
“带你去天原界看看吧，那里毕竟是你的故乡。”
迟疑片刻后，李只浪才继续开口：“也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去天原界吗？也好。”
童玲有些失落的摇摇头。
“可惜，来不及了。最后的时间，不如去小世界里坐坐吧。说起来，自从百年前最后一别，就从来没探望过柳微静姐姐了。连墓都没扫过一次，真是不该啊。”
闻言，李只浪和墨烟迟疑在了原地。
实际上，童玲的寿命还有一天左右，完全可以去看看如今焕然一新的天原界。但他选择遵从她的意见。
于是，巨大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又迅速将两人一兽吞噬。
再睁眼，已经是在世界珠内部。
李只浪将位置把握的很好，他们刚好现身在柳微静埋葬之地的旁边。
先前种下的野百合早已疯狂生长，遍布了整个小山丘。清新淡雅，有沁人心脾的味道。郁郁葱葱如同花海，绿色的叶是舒缓的浪。
童玲慢慢伸手，指尖划过花蕊。
“真美啊，就跟一群群飞舞的大彩蛾一样。”
“嗯哼。”
李只浪忍不住轻笑：“你这比喻倒也算形象。”
“师父。”
“怎么了？”
“在这里建栋宅院可好？或者一个小房间也行。”
童玲撑起脑袋打量着花海旁的空地：“这样，我也算是在你的世界留下痕迹了。”
“好。”
李只浪点点头，开始运转化形术。
无数岩造物如树木一般从地底生出，开始迅速生长。
不消片刻就有了屋子的框架。
李只浪选用的材质是星晶。靓丽但不透明，有点点银沙镶嵌其中，，如夜晚的星空一般绚丽。
内搭的家具也被童玲从储物戒指里放了出来。
这些都是去游历各个小世界时采购的，形态各异，颇具风格。
童玲从中挑出了琼明界和天原界的家具：“帮我搬进去吧。”
“好。”
李只浪应了一声，也不用灵力，就这么徒手一件一件搬了进去。
“谢谢。”
童玲笑了笑，紧接着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阿浪早点休息吧。”
“我陪你。”
“不用了师父，我想一个人静静。明天见。”
“可，还有明天吗？”
“……”
气氛突然沉默半晌。
“好像，是真没有了。”
童玲苦笑一声，缓缓抬手就要关闭房门。
可在那最后一刻，李只浪却开口了：“对不起。”
“什么？”
童玲止住动作有些错愕。
“我是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李只浪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打算将很多事情藏在心底，但真到了最后一刻，却又忍不住吐露。
“其实，我如果一开始就将你送去上界修炼合适功法，入道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为了证道合道境，选择将你留在了灵力资源稀薄的下界。”
话出口，一直郁结在心底的情绪似乎在顷刻间顺畅了。
“你应该恨我的。实际上不管是你还是柳微静，最开始都只是我证道的工具。”
……
“原来如此。”
童玲点了点头，却没有李只浪想象中的生气，愤怒与守望。
反而有欣慰的情感在弥漫。
“那就好，那就好啊。”
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师父的累赘罢了。毕竟我修为低劣，悟性也极差。不过还好，即使如此，我也能帮到师父啊。”
她的情绪有些愉悦的激动，旋即就是忍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没事……”
砰咚。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也不给李只浪任何开口的机会。
房门后，似乎有清脆中带着倦闷的声音正在吟唱。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仍少。我老君不老，君我难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