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冕之神色有些麻木，他不悲不喜的抬眸看着皇上。
“儿臣的毒，是父皇你吩咐人下的吧？”
“你早就怀疑了儿臣的身份……但你又不确定。所以就用控制慕今安的方式，来控制儿臣……本质来上，儿臣与慕今安没什么不同。”
“他是你养的杀人武器，那儿臣是什么呢？在你心里，你从未将儿臣看作是自己的儿子吧？”
皇上的心头犹如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扼制。
他眼底闪过几分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可他发现，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想让顾冕之死。
即使他是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种，可这些年他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的心血与期待。
他怎会希望自己的心血死了？
皇上脸色铁青的从床榻上滚落下来，踉踉跄跄的翻箱倒柜寻找解药。
“你不能死……你是朕这些年来，一直培养的优秀皇位继承人。你不能就这样死了……朕早就为你准备了解药。朕留了后手……你与慕今安到底还是不同的。朕没给他留后路，可朕给你留了后路……”
“你十岁以前，朕对你的身份毫无怀疑，朕也是真的疼爱过你的。要不然，朕怎会对你的读书写字那么关心，时不时的亲自去查看你的功课？”
皇上说着，声音里染了哽咽。
他揪着袖子，擦了把泪水。
“朕对你是有感情的……”
顾冕之的咳嗽声，越来越压制不住。
他身体无力，渐渐的滑落下来，靠坐在床边。
他就那么视线模糊的看着翻箱倒柜的皇上。
“父皇，你别找了，解药早就被翻走了。”
皇上停止了动作，他怔愣的扭头看向顾冕之。
“解药被你拿走了？”
“那你怎么不吃？赶紧服下解药……冕之，朕心里是有你的。这些年，你这个太子做的很称职，朕对你真的挺满意的。”
“要不然，朕也不会给了你那么多的权柄，朕也不会将大半的朝政都交给你处理。你决不能有事……就算以后要将皇位让给翾儿，那你也要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帮着她管理好苍凌国的江山。”
顾冕之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皇上突然有了一些人情味。
他看着皇上两鬓花白的头发，他的眼睛突然就这么湿润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有一次他生了病发着高热，皇上曾端着药碗，神色担忧的亲自给他喂药。
他到现在几乎都还记得，皇上的手背贴在他额头的感觉！
顾冕之冲着皇上动情的笑。
“父皇，你是答应了，让若若继承你的万里河山吗？”
“其实之前，你对于女子从政并不排斥。儿臣就知道，你不会太抵触如今这样的结果。”
皇上眼底满是绝望。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们都把朕逼到了这个地步，朕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太子，朕到现在才明白……你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样温润如玉，优柔寡断。你这些年，一直避枭儿的锋芒，其实就是故意要养大他的野心与胃口，故意让他犯错，让他一步步走上绝路的吧？”
顾冕之缓缓的摇头。
“儿臣没想那么多，这些路，都是顾北枭他自己心甘情愿走的。父皇别把儿臣想的太厉害……儿臣只是血肉之躯，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
“儿臣对于太子之位，实在是没什么野心，这些年儿臣只是在完成你与母后交给儿臣的任务，尽力完成你们的期许罢了。”
那个位置冷冰冰的，他体会不到任何的快乐。
他根本就不喜欢什么权利，地位……所以，即使顾北枭那一党派的人，将他逼到了退伍可退的地步，也是没有激起他的任何野心。
直到若若归京，揭开了顾北枭他们的狼子野心，他才想着要为若若做些什么。
顾冕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一步步极为艰难的走到了皇上的面前。
他屈膝跪了下来：“父皇，往后的路……儿臣恐怕不能陪着若若走下去了。”
“儿臣求你……放下过往的一切吧，求你拼尽一切扶持若若，让她的路越走越远……她现在是你唯一的血脉。她可能会成为你未来的骄傲……父皇，儿臣请求你，不要太计较男女之别，就给若若一个机会吧。”
“儿臣相信，她定然会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父皇，你除了这条路，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除非，你真的想让苍凌国的皇位，交给其他血脉姓氏主宰……”
皇上气愤至极，他暗暗咬牙。
但气愤懊恼的同时，他心里又特别的难受。
如今他的血脉，只剩下翾儿一人。
他不把江山给翾儿，还能给何人？
或许太子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就在这里等着了。
他这也才知道，太子是真不贪图皇位权柄。
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的留恋。
皇上的心情，复杂沉重至极。
他看着顾冕之那张惨白的脸，看着鲜血不停的从他嘴角冒出来。
他知道，顾冕之体内的毒发作了。
且……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他攥着拳头，俯身按住顾冕之的肩膀：“解药呢，你服了解药，再与朕谈条件。”
顾冕之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回道：“解药……儿臣将解药给了慕今安。”
“父皇，当初你下毒的时候，手里应该只有一副解药吧？”
皇上倒吸一口冷气，他脑袋轰隆隆作响，眉眼呆滞的看着顾冕之。
“你说什么？”
“解药给了慕今安？”
顾冕之缓缓地点头：“儿臣亲自交到若若手里的。若是解药是真的，这会儿慕今安应该已经醒了……”
皇上再也忍不住，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顾冕之的脸上。
“混账……你怎能将解药给了慕今安？”
“顾冕之你是傻子吗？你不想活了吗？那个解药，是朕留给你的。朕再狠心，也不会要了你的命啊，朕曾经是真的将你当做儿子看待的。这些年，你也从未忤逆过朕……你这个儿子当的很合格。朕对你很满意……朕还想着不管结果如何，朕都会将解药给你，留你一命的……”
可他没想到，顾冕之这个傻子，居然将解药给了慕今安。
皇上越想越气，他的手掌紧紧的拽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吼道：“慕今安的那条贱命，如何比得上你？顾冕之，你怎会这样傻？”
“没人像你这样傻傻的去找死。你是疯了吗？”
顾冕之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条烂命，皇上居然会这样在乎。
他勾唇笑了笑：“父皇……在若若的眼里，慕今安的命不贱，他是若若喜欢的人。而儿臣……不希望看到若若痛苦难过。倘若慕今安死了，她会接受不了的。儿臣一个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野种，儿臣死了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