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换了大量盐，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这次来瓦沙部落的时间比约定早了许多，为了换到更多的盐，巫语在出发前三日采摘了许多草药，并带了过来，仔细的教给了他们的巫——瓦亚。
瓦亚是个没心眼的孩子，果然如实的跟瓦尼克禀报了这件事。
所以，获取盐并没有费什么心思。
瓦尼克很大方。
巫语想到这里，拇指摩擦了一下绿果的表皮，转移话题道：“瓦尼克，你的孩子养的很壮实。”
没错，在原始部落，最好的夸奖就是夸人壮实。
瓦尼克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一些。
转头看向坐在篝火旁抱着双生子的女人，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丰盈、五官柔美、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此刻正低头逗弄着怀中的婴儿，动作温柔而熟练。
瓦尼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自豪与柔情。
这就是他的伴侣——瑟里娜，为部落诞下双生子的女人。
双生子十分少见，近几年瓦沙部落人口逐渐凋零，虽然也有孩子出生，但……
想到这里，瓦尼克皱了皱眉毛，那些孩子大部分都有些不太健康，并且不易养活，很快就死了。
他也曾一度怀疑这是来自自然之母的责罚。
可是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自然之母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瓦尼克看着两个孩子，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平安长大。
再一次转过头对巫语轻声说道：“谢谢你带来的草药和帮助。”
巫语也将视线从温馨的场景中收了回来，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也给了我们很多盐。对了，瓦尼克族长，我还有几个不情之请……。”
“哦？是什么？”
“我想……”
……
随着篝火逐渐暗淡，两人之间的谈话也接近尾声。
“那就多谢族长了。”巫语起身，用手放在胸口微微弯了下身。
瓦尼克双手轻扶巫语的双臂，受了这个礼。
既已礼貌告辞，巫语就朝洞穴方向离开了。
瓦尼克注视着巫语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洞穴内，
巫语简单地转述了他与瓦尼克之间的谈话。
当得知只能获得十匹麻布时，西一栖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并没有抱怨或不满。
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鲁莽，竟然浪费了珍贵的麻布去制作鱼塘。
“这已经很好了，我还是太理想化了……”
西一栖将那个辗转多人的土豆放进了背篓，又询问起了自己关心的另一件事：“那土豆呢，瓦尼克可有答应给我们一筐？”
瞧着西栖的样子，巫语眼角泛起一丝笑意，答道：“我把区分土豆的法子告诉了瓦尼克后，他承诺明天会让族人带回来一筐给我们。
只是……这个东西虽然可以吃，但是路途遥远，我们带回去未免有些麻烦。”
尼亚也附和道：“对啊，这东西可不轻！我们还要背三筐盐回去呢，带上这些可没必要！”
他原以为巫西栖只是想用土豆跟瓦沙部落做交易，没想到她还要带一筐回去。
一筐土豆一天就能被吃完，每次来都要背一背篓的话，实在是有够麻烦。
因此，尼亚有些不理解，这在他看来很没必要。
西一栖神秘一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带回去，当然不是为了吃！”
'“是跟你说的种植有关？”巫语问道。
“bingo！这土豆我是为了带回去种植，它们的产量很高。”西一栖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兴奋的补充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有吃不完的土豆！”
正在整理背篓的岩洛和亚瑟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真的吗？”岩洛激动地问道。
“当然！”西一栖自信满满地晃了晃脑袋，眼中满是得意之色，“等回部落，你们就知道啦！”
不仅如此……
西一栖心里还暗自盘算着，回到部落后，除了要将这些土豆种好外，还要尝试看看能否烧制出最简易的土陶。
往后的小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对了，那小子也跟着我们回去吗？”尼亚瞥了眼角落，对着那哑巴少年努了努嘴。
“当然。”巫语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当然不会留这少年在瓦沙部落继续受欺负。
少年见几人提到了自己，终于抬起了脑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麻木和疲惫。
默默地注视着众人，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大部分时间里，哑巴少年都格外沉默，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或动静，以至于大家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尼亚听闻此言，倒是有些不满：“就留在瓦沙部落也挺好的……”
说罢，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看见少年的额角到眼部的位置有着一个不大的刺青，那是被流放的人才会有的特殊标记。
各个部落对于流放者的刺青各不相同，尼亚也无法分辨出这究竟属于哪个部落的刺青。
也许族里的老人会知道……
然而，能够给流放之人烙下刺青的部落，必定不会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部落。
尼亚可不想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给部落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让他待在瓦沙部落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在这里可接触不到外族人，而瓦沙部落目前也正缺壮丁。
巫语当然注意到了尼亚的表情变化，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西一栖同样也瞅见了少年脸上的刺青，它并不太大，宛如一条被斩断的蛇蜿蜒地依附在少年的脸颊上，很容易被少年凌乱的头发和满身的淤泥所遮掩。
唔……
站在尼亚的角度，他的想法也没错。
尽管少年在瓦沙部落遭受了同龄人欺负，但至少能获取食物和安定的住所，未来更有可能成长为一名勇猛的战士。
瓦尼克可不像一个残暴昏庸的族长。
相反，只要肯努力，哑巴少年一定会得到瓦沙部落的人尊重和认可，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未来的日子可比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炎源部落好上不少。
对于那些肆意欺负少年的行为，瓦尼克也许并不是没有察觉。
他选择视而不见，不加干预的原因很有可能就跟当初的沉圻如出一辙——在没出人命之前，小小的斗殴算不得什么坏事。
可惜，西一栖是个现代人，深深的明白：这些无端的欺凌只会在这个无法表达宣泄的少年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最后可别整出一个变态来。
到达炎源部落后，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善，毕竟已经摆脱了那个充满侮辱和压迫的环境。
而炎源部落的孩子，也许会好好对他的……吧？
也许？
西一栖脑子里浮现出了黑石那恶狠的眼神……
有些不确信了。
算了，自己多照顾两分就行。
至于少年脸上的刺青，也没啥好担心的。
经过这两日的观察，目前看来少年并不是个多坏的人，否则早就还手了，他的身体可不弱。
即便性格早已扭曲，还有族长沉圻在呢！
又能翻出一个什么天？
这件事并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能帮则帮。
当想起现实中因为心理疾病而永远离开的闺蜜时，就无法坐视不理。
也许，当初自己能再多倾听一下她的痛苦；帮着她一起走出泥沼；逃了那一次实验课，找到了她……并紧紧抱住了她。
结果或许就会不同呢？
抬手擦去眼角沁出的泪……再次将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个沉默的少年身上。
在看他，又不是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