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着林文教授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惊讶”，以及眼底深处几分不易察觉的“惭愧”，杨晓帆指尖轻轻攥了攥衣摆，深吸一口气，没有绕弯子，目光灼灼地问出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林教授，您想回国吗？”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是惊讶，那这个问题便如同一道惊雷，直接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放在桌角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摊开的稿纸，粗糙的纸张被捏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眼神中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死死盯着杨晓帆，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声音带着明显的发颤：“你……你是代表你自己问，还是……代表国内那边？”
杨晓帆没有丝毫回避，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语气坦诚得不含半分杂质，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林教授，我受祖国有关部门委托而来。这次见您，一方面是真心向您请教学习，另一方面，就是想和您聊聊——既想了解您当下的真实想法，也想听听您现在面临的难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格外清晰。
林文教授的助理章立华，前几天几乎像个影子似的，每天都会在两人授课的过程中过来两三次。
有时是端着温水、提着水果盘，笑着说“教授您辛苦，补充点水分”；有时又借“汇报近期实验进展”的名义，在桌旁站上好一会儿，眼神总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扫来扫去，像是在确认什么。
但这两天，章立华却没在出现。大概是看两人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讨论公式、推导定理，全是学术内容。再加上杨晓帆这么年轻，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学生气，他便彻底放松了警惕。
毕竟，这样一个年轻得还没褪去青涩的物理天才，怎么可能和那样特殊的任务沾边呢？
林文教授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感到非常震惊。
他沉默了片刻，先是抬头飞快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又侧耳仔细听了听走廊里的动静，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后，他那紧绷了许久的肩膀，才终于微微放松了些。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再次开口时，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却也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无奈：“晓帆啊，我是真没料到……你这么年轻，竟然还肩负这样的任务。看来国内那边，还没忘了我这把老骨头啊！”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像是在梳理心底的思绪：“说实话，我怎么不想回国？从当年背着行囊出国留学的那一刻起，‘学有所成，报效祖国’这八个字，就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可现在……我是有心无力啊！”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苦涩：“近些年来，我想出国参加个学术会议，都要经过层层审批，最后还未必能批下来。更别说想带老伴和孩子一起走了——他们把我和我家人的行踪，看得比什么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