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希一愣,随即说道:“叔父回了太原,半月之前就已经踏上回乡之路了。”
“那个老东西……”武曌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临走之前都不来看望老身一眼,这一把年纪了,下次再见,可能就是在灵堂上了。”
她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失落。
两人君臣相知,风风雨雨七年,虽然中间也有分别之时,但多数时候都能做到君臣相宜。
谁料的到,狄仁杰那个狗东西居然一句话不说就跑回老家去了。
要知道,在这个车马慢慢的时代,和自己的朋友分别后,再次相见的时候,对方的孩子可能都很大了。
像他们这种年纪大的,分别一次,再相见时,可能就是在对方的灵堂之上……也有可能是她的灵堂上,她一边吃着贡品,一边看下面哭哭啼啼的狄仁杰。
她沉默了很久,又说:“这个老东西。”
李存希识趣的没有说话,等到武曌眼中的失落消散一些,这才坐直了身子,说:
“我回宫之后,会命太医挑选补品送来,你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
“朕要回去了。”
武曌缓缓起身:“老身送陛下。”
“不必了,好好歇息吧。”
李存希出了正堂,一路来到门边,他下意识回头望过去,只见武曌正站在正堂的门槛边,手搭在门框上,冲着他望。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夏王。”
“谢陛下关心。”
武曌顿了顿,看着李存希离开,轻轻咳嗽了一声,颤颤巍巍的回到正堂。
张昌宗急忙从后堂转出来,搀扶着她往后院走去。
“陛下知道你就在这里,没动你,是给我面子。”
“昌宗,你的眼界远远不如承嗣,等你想攀附存希的时候,就已经攀附不上了。”
“我死了以后,肯定有官员想要你的命,你如果不选择给我守墓,肯定是必死无疑。”
张昌宗认清楚了现实,不再想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作为皇帝的男宠,他的结局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确定了。
要么皇帝死后他被砍死,要么皇帝死后他给皇帝当守墓人了此残生。
毕竟,凭借他当年在滴血雄鹰案中为李存希说的那两句话,还不足够让满朝文武放他一条狗命。
说句大实话,他要是跟武承嗣一样,一开始就投资李存希,为李存希尽心尽力,等到武曌退位之后,满朝文武也会捏着鼻子让他逍遥点过完这辈子。
可惜没有如果。
“我知道了,等到夏王日后薨逝,我一定会向陛下请求为夏王守墓,自今往后,至死而终!”
“好,你能做这个决定,我还是很高兴的。”
武曌颇为欣慰的看着张昌宗那如同擦拭了粉面的脸,不由得又想起了张易之。
通过张易之,自然又会想起昔日武周一朝赫赫有名的四大男宠。
薛敖曹,器大活好!
怀义,长长久久!
张昌宗,面若桃花!
张易之,才貌双全!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薛敖曹假死脱身,远遁万里之遥。
怀义在蛇灵案死于歹人之手,幕后黑手是好侄子武承嗣。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但她不能戳破。她相信武承嗣知道她知道真相,两人都不说破,保留一点体面。
张易之在薛府惨案中作为凶手之一被活埋,还是幕后黑手武三思填的第一铲土。
四大男宠,如今仍旧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张昌宗一个人了。
“昌宗啊,扶我回去休息吧……”
武曌走了两步,恍惚间想起了一件事,便冲着张昌宗说: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合适的女子传宗接代了。”
“待我百年之后,自会有人给你安排。”
……
一晃数日过去。
在武延诚的精心安排之下,一场新的阴谋出现。
送出了许多礼物的巴克利出现在梁王府外,望着阔气的牌匾,他忍不住啧啧称奇。
只能说,武延昊是皇帝早年身边的玩伴,还不足二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三品大员,受封梁王,地位尊崇、权势滔天才是他的代名词。
打量了一下阔气的朱漆大门,再看看门两边的镇宅石狮,凶神恶煞一般的门童和老门子往那一杵,后面的护院手持棍棒……
“武寺丞,这当真是迎接人的架势,而不是要把我乱棍打死么?”
巴克利心里直发怵。
在大唐的这些日子里,他被坑的屁滚尿流,花出去的白银数不胜数,还被大唐群臣针对。
前后两次进入大唐的神都洛阳,李存希都不愿意先见他一面,完全不是对待外国使臣的态度……这一次更是重中之重,他带着盟书李存希都不见他。
“放心吧,梁王和我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我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当然不会忘记他。”
“我担心当然不可能是他有没有得到好处,我是担心刚进去就被他以左脚先进梁王府为由乱棍打死。”
“不会的,那不是他的风格,他若是真对你恨之入骨要把你宰了,你现在早就进棺材了……”
武延诚顿了顿,又说:“你也不想想,就冲你在我们大唐现在的名声来看,他要是想干掉你,你也活不到今天了。”
“是,我知道,我知道,晋王是他的亲爹嘛!”巴克利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知道了就行,走吧,跟我一起进去见一见我的亲亲好兄弟。”武延诚得意洋洋,“有我这样的好兄弟真是他的荣幸,得到了好处就没忘记过他。”
两人来到门外,武延诚直接领着巴克利往里面走。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老门房和门童都做出了欢迎的动作,并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殿下来了。”
“嗯,这里我路熟,你们不用让人跟着了,我带着使者直接过去。”
武延诚轻车熟路,把巴克利带到了二堂。
刺破枯黄的叶子照射下来的阳光照在巴克利的脸上,仿佛即将迎来好事。
巴克利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坐没坐相的武延诚,对方的身体几乎可以说是蜷缩在靠椅上,表情云淡风轻,毫无王的威仪。
“使者巴克利,见过梁王殿下。”
他深吸一口气,自报家门。
武延昊缓缓坐直:
“害了我爹还想害我,把他拖出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