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男人终于开口。
或者应该说，他终于把顾燕的样子，一眉一目、身形、衣裙、发髻……深深镌刻进了心里。
“我是你父亲。一个失败的父亲，没有尽到对你的关爱与责任。”
“与你母亲在一起后，我们时常畅想未来的孩儿会是什么样，是什么性子，像我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男人目光怀念，那里面的光刺痛了顾燕的眼睛，他们想象中的孩子一定很好……
总之，不会像她一样，没有一丁点美好所在。
他们期望的孩子，不是她……
顾燕眨了眨眼，还偏过头看了俞临一眼，他正在看着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可对视的时候，偏偏又叫她清楚的明白，他在心疼。
她心头微缩，匆匆收回视线，不看俞临。
男人把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无声地笑了下，接着开口：“你刚出生时，很小，小的我都不敢抱你。”
说到这，男人顿了一会儿，才道：“不过……后来，仙界来袭，魔界没了。”
男人语气很轻，声音却有些哑。
角落里的仙家闻言快速垂下头，努力的降低存在感，害怕男人一个情绪不对，直接要灭了仙界所有人，以报血仇。
顾燕睫毛微颤，依旧不语。
“我被封印，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你母亲……但我能感觉到，你还活着，活在世间的一角。如果时间能回溯，我不会答应你母亲生孩子的要求。你只是一个婴孩，一生下来，却要背负那么多，这不对。”
“不能因为父母想要，喜欢，就直接生出一个孩子来。在你未出生前，我天天想着，自己会如何对你好，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让你幸福。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和你母亲错了。”
“因为我们的喜欢，你降生了。因为我们的血缘，你生来不久就活在危险中，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为了活下去受尽苦楚。”
男人语气有些哽咽，话语里的爱仿佛穿过了天门，来到顾燕面前，让她为之一怔。
“我一想到你可能经历过的苦难，就很后悔。若是当初我和你母亲再慎重一点，是不是你就不会受这些苦……”
仙家们捂着嘴缩在角落，对男人话里话外的悔意感到动容，执掌凡人命理的神仙更是夸张，泪水把旁边仙家的衣衫都打湿了。
顾燕唇角抿的很紧，她看着远处那双相似的眼睛，心里恍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也流泪了。
“我的女儿。”男人轻唤了她一句，他还是在笑，像是想把笑着的一面留给她，“魔族发生的一切，与你无关，父亲不希望是你，或是任何一个子民来承担。我是魔族的王，全部罪责，全部过失在我。”
顾燕垂下眼眸，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她死命地掐着自己另一只手，回想那些凄苦的记忆，才让情绪冷静下来。
俞临一直都在注视她，见此，走到她另一侧，用温暖的掌心去紧紧包裹住她那只快要掐出血的手，没有言语的安慰，有的只是如初的陪伴。
男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不着痕迹地咽下喉中腥甜，接着道：“三万年我被封印，一直到不久前，天道被灭，我冲破封印，恢复魔力。我今日杀的人，全是当初覆灭魔界的仇人。仇人已灭，血仇已报，一切罪孽血腥都到了烟消云散的时候。”
顾燕有不祥的预感。
“从此，魔界之仇便尘归尘土归土，你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魔族的力量，再也不用东躲西藏。还有，你应该知道，魔界原不在此方世界，天地之外还有三千世界，修炼到了极致，可以领悟自己的世界。
魔界的血仇源于天道的不忿，天道规则是初，但天道会生出自主意识，围绕规则去行私欲。我不愿从前的仇恨再次发生，今日我把自身魔力传给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突破此方世界壁垒，去往三千世界，诞生自己的天道规则，自己的善恶法则。”
男人身形有些不稳，他朝着她伸出手，指尖微动，似是在抚摸她的眉眼，“你要记住，我，还有你母亲，很爱很爱你。”
“望你往后安康，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