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梅对苏果果印象极好，一听是给苏果果找对象的事情，脑子里早把秦家和徐家适龄的后辈翻了一遍。
正琢磨哪家的小子还不错，配得上果果，却听苏圆圆又说，要让苏果果自己决定。
顿时有些小失望。
她道，“虽说是现在流行自由恋爱了，但结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家里人还是得帮着把把关的。”
苏圆圆点头，“嗯，肯定要把关的。”
如果能自由恋爱结婚，苏圆圆肯定更乐意果果自由恋爱，选个性情相投，有感情基础的人。
但她有点担心果果如今依赖她的那个样子，怕到最后，那丫头直接给她来一个……
‘姐你给我选吧，你选的我都行’
现在的果果，这样做的机率还真相当大。
苏圆圆就盼着，果果去了文工团，自己一个人在外慢慢历练着，可以越来越独立，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
能养出一颗勇敢的心，做真正渴望成为的自己，去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圆圆笑着结束了她们这个话题，“嗐，反正还不着急，她还小，过两年再张罗这事儿也来得及，现在，就让她一心一意在文工团好好干吧，万一她真转进了作战部队，那这事更有的等了。”
“那么瘦弱乖巧的女孩子，你们家人也真舍得，文工团就罢了，还想让她上前线去……”
秦素梅微嗔的语气念叨了一句。
苏圆圆叹息，“哎，舍不得也没办法呀，千金难买她喜欢。她自己想去，我也只好支持了。”
秦素梅一时好奇又问，“你们全家……都支持？真让她进了作战部队，那嫁人的事，可真耽搁了。”
苏圆圆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刘芳枝，笑，“可不都支持么，我以前倒不知道，原来我妈他们觉悟那么高。他们真心觉得能为国捐躯是很光荣的事情，可以光宗耀祖。”
“拿自己命换也行？”
“他们觉得很值。”
秦素梅一时震惊失语。
苏圆圆则是轻叹一声，解释，“有些人有衡量值不值的权利，在我妈还有我弟弟妹妹看来，他们自己好像还不配衡量这件事。”
“他们……哎，就觉得自己一条贱命嘛，国家荣耀这样的事情，一直离他们挺远的。能够到这个层面，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无上的光荣了。”
秦素梅彻底沉默下来。
苏圆圆的‘有些人有衡量值不值的权利’，她自认，说的便是自己这样的人。
而刘芳枝他们……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吗？
秦素梅好震撼。
这一瞬间，她好像懂了，刘芳枝当初何以那样死乞白赖的，无论如何要把苏圆圆塞到他们家来了。
“哈，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么严重的事情了，既然简礼已经拦不住了，那就随他来吧，时间也不早了，妈您赶紧去睡吧，我也准备睡了。”
见气氛突然沉重，苏圆圆赶紧语气轻快地转移话题。
秦素梅如梦初醒，“啊，对，你该睡觉了。你快去，快去吧。”
深夜里，秦素梅躺在床上，脑子里还不自觉地不断回放着苏圆圆的话，有些翻来覆去。
徐家和问她，“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秦素梅见他还醒着，立刻找到了倾诉对象，“有句话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你说，人和人之间的鸿沟是不是真的挺大的？”
徐家和显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知道老婆有感而发，顺势问出一句，“哦？怎么说？”
让秦素梅尽情吐露她的心声。
“我今天听圆圆说，他们家觉得，为国捐躯是很光荣的事情。她说的不是这件事本身光荣，而是，他们能做这件事光荣。”
秦素梅说的挺拗口，但徐家和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嗯。所以，你被震撼到了。”
“是啊……”
秦素梅的语气有些惆怅。
活了大半辈子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能理解底层民众的辛苦，作为妇联的主任，她也帮助解救了许许多多的妇女。
可直到今天，听了苏圆圆说的那些，她才发现，她对他们的理解，还是太浅薄了。
贫苦这件事，贫得不仅仅是衣食住行，更影响人的心气儿和脊梁，有些人，真的会把自己看得比别人矮一截。
以往，看到那些受尽屈辱，仍要选择忍耐的女人，她始终无法理解。
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有点骨气？
今天，她好像突然悟出一些了。
她这个过惯了富足日子，从不必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一身的傲骨，怕并不是她从前以为的完全天生，更大的部分，是后天蕴养的。
见她陷入沉思，怕她想得太多钻了牛角尖，徐家和闲谈几句，来分她的神。
“你刚才出去那么久，就是和圆圆聊天吗？她怎么样？还吐得厉害。”
“是啊。”
秦素梅不走心地应，心神还在一直思索的问题上，“你说，换成我是刘芳枝那个处境的话，我能比她做的更好吗？”
她果然开始钻牛角尖了。
徐家和立刻打断，“你这个假设不成立，你是你，她是她，换成她是你，她也不一定能做得比你好。”
“人都是环境的产物，我们在哪个位置上，就谋哪个位置的前程，没必要放一起比什么好坏，好与坏，没有衡量标准的。做人嘛，问心无愧而已。”
“睡吧，别想了，你倒不如想想，明天，给圆圆做点什么吃有可能遏制住她的孕吐，这才是你现下该思考的大事。”
秦素梅这下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哎呀！对呀！幸好你提醒我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明天早上做点什么好呢，还有什么营养又好味道又清淡的没给圆圆试过啊，我看看……”
想着想着，她的呼吸渐渐安静下来，徐家和听她是想菜名儿想睡着了，轻笑了笑，翻身也坠入睡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卫生间就被苏圆圆霸占着，里面一声又一声，“yue～yue～”
秦素梅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劝她，“圆圆你拿个盆去外面吧，别在卫生间了，里面味道不好你更想吐。”
说不定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能好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