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停在玄姬面前，俯视着她。
月光透过房间破碎的窗，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冷冽。
红眸在暗影中隐隐泛着光，似月下的琥珀。
他伸出手，指尖划过空气，黑色的气息悄然蔓延，游走于玄姬的周围。
“告诉我，你与周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蕴藏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字字句句都直击人心。
玄姬抬头看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染血的衣裙上。
萧淮的身影背对着微弱的月光，半明半暗。
他看起来像是神明降临，为她带来救赎；又像是来自深渊的审判者，洞悉着她心底里最深的秘密。
——
入宫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里虽有些许身份，却并不足以让人羡慕。
玄姬从小便生得不起眼，肤色暗黄，眼角微垂，笑起来会露出不够整齐的牙齿。
她的丑陋让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
但她始终怀着对世界的憧憬，尤其是对爱情的渴望。
她的爱情故事，始于一次意外的相遇。
那年，未成王的周王途经她家附近的村庄，为一名落水的小孩解围。
那孩子正是玄姬的幼弟，而玄姬则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周王英姿勃发的模样。
从那一刻起，她的心沦陷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印刻在她的脑海里，成为她无法割舍的梦。
从那以后，玄姬便将目光投向了王都，渴望有朝一日能靠近那个救下她弟弟的男人。
天真的她并不知道，周王的心早已属于别人——玉妃，一位与她截然相反的女子。
玉妃是一位美貌与才华兼具的女子，清冷如月，生性寡言，极少露出笑容。
周王却为她一颦一笑所倾倒，为博她一笑，他不惜费尽心思，亲自弹琴作画，只为换来她唇边的一丝弧度。
好景不长，玉妃身体孱弱，不久便撒手人寰。
周王的世界瞬间崩塌。
他变得阴晴不定，整日借酒浇愁，活得像行尸走肉。
玄姬在远处看着他的消沉，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想做些什么，但始终无能为力。
某日，玄姬在途经阁春楼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是江伏。
“你想要的梦，我可以帮你完成。”江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只要你愿意。”
玄姬愣住了，她并不明白他的话。
但第二天，当她醒来时，镜中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丑陋的姑娘，而是一个容貌与玉妃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欣喜若狂，带着满怀的希望来到王宫，期待能得到周王的垂青。
然而，迎接她的却并非温暖，而是冰冷的杀意。
从周王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目光中便充满了愤怒与排斥。
“滚出去！”他低声吼道，握紧的拳头几乎要砸下。
玄姬吓得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周王几乎要对她动手时，江伏出现了。
他淡然地说道：“大王，她是最好的选择。只有你真心爱她，你的愿望才能实现。”
这句话让周王冷静下来，从那以后，他的态度变得截然不同。
他开始刻意讨好玄姬，甚至为了取悦她，不惜上演烽火戏诸侯的闹剧。
尽管如此，玄姬却清楚地知道，周王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他的所有表现都带着一种敷衍与无奈，而她心底的欢喜也逐渐被虚假的现实磨灭。
她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奇怪。
食欲变得无法抑制，尤其对人血和尸体有着无法言喻的渴望。
她试图向那些诸侯求助，但每一个答应她的人，隔天都会离奇死亡，或者变成忠诚于周王的黑瞳士兵。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在周王与江伏的监视之下。
她的请求与挣扎，不过是他们用来测试诸侯忠诚的工具。
玄姬的心彻底死了。
她开始对周王心生怨恨，想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可是她的身体却被某种力量束缚住，每当她试图伤害周王时，她的手都会颤抖得无法握紧武器，有时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她仰头望着天空，笑容悲凉得令人心碎。
原来虚假的爱意。
最让人心碎。
——
看到了这一切后，萧淮收回了手。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看到了什么？”
萧淮转身的瞬间，江伏的身影近在咫尺，那双异色瞳孔中的四个瞳仁泛着幽深的光，像是要将人整个吞噬。
寒冷的气息几乎冻结了空气。
萧淮后退一步，指尖暗暗蓄力，可就在这一刹那，江伏猛地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我就知道你不一样，清澜侯。”
江伏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低哑却充满侵略性，“你也一起，和我见证奇迹的诞生吧。”
萧淮狠狠一挣，试图甩开江伏的手，可那手掌却如铁箍一般，死死地钳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让他的骨骼隐隐作痛。
江伏掌心的冰冷透过皮肤侵入骨髓，像是一条毒蛇正一点点攀附上他的神经。
“松手。”萧淮目光冰冷如刃，但江伏却像是丝毫未察觉，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萧淮的手腕渐渐泛红，隐约显现出瘀痕。
可在那一刻，萧淮却没有关注自己手腕的疼痛，因为他透过江伏那四个诡异的瞳孔……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
轮廓模糊，树干上缠绕着无数扭曲的枝条，像是带着生命般在蠕动。
树的根须深入大地，贯穿了整个世界。
这棵树，萧淮曾经见过。
生命之树。
萧淮深吸一口气，直视江伏：“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伏松开了手，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从深渊传来，带着令人发怵的回音。
“我？”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四个瞳孔微微收缩，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狂热与蔑视的神情。
“我是一个你们无法阻止的存在。”
寒风骤起，卷起一片阴冷的气息，地板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影。
那些蛇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向萧淮，忽然一条蛇猛地跃起，张开森白的獠牙，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腿。
獠牙深深嵌入他的肌肤，像是要将他的鲜血一点点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