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听到脚步声的时候。
立马把眼泪擦干净，然后往被窝里一钻。
他鼻子很灵，闻得出元步薇身上的味道，所以在她推门进来那一刻，就知道了。
“陆绥？”
元步薇把晚膳放在桌上，见他没应声，又道：“听说你没吃晚膳，你身上有伤，不能不吃东西，我让厨娘给你下了一碗阳春面，你快起来吃了吧。”
“我不饿。”
被子里，传来陆绥闷闷的声音。
“在马家寨中，浪费食物是很可耻到的事情，而且面粉在这里是很金贵的，你确定……”
“我吃。”
陆绥一下子掀开被褥，翻身坐起来。
却始终垂着眼，不敢跟元步薇对视。
元步薇把碗跟筷子递给他。
陆绥道了一声谢谢，便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面。
“味道如何？”
“很香。”陆绥回了一声，继续大口大口地吃，其实面什么味道，他一点都吃不出来，他满脑子都是，吃完这碗面，，阿薇就要宣判自己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内心的酸涩突然涌了上来。
陆绥拼命压制，不要命地往嘴里塞面。
“你慢点吃 ，没有人跟你抢。”元步薇进门就知道，大师兄下午说的话，肯定是伤到陆绥了，所以也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并未发现陆绥不对劲的状态，“下午……”
“我吃饱了。”
陆绥把面汤都喝干净了，还展现给元步薇看：“药，等下我喝，我现在想睡一会儿。”
“陆绥，你先听我说。”
陆绥本想拒绝，可一想到先前都是用自己的思维去判断阿薇的所思所想。
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对的。
于是，他点点头，捧着碗：“你、你说。”
就算被判死刑，也要体面。
不能当一个，让阿薇讨厌的人。
“白天，大师兄跟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性子就是一板一眼，比较喜欢单枪直入，不太喜欢弯弯绕绕，希望你不要因为他的话，而生气。”
“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反而觉得他说的很对。”陆绥往元步薇跟前挪了一点，“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我特别感激他能提醒我的不足之处。”
“陆绥，你？”元步薇一脸诧异地望着陆绥，见他面上带着讨好之色，目光炯炯有神。
下一秒。
元步薇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道：“我其实没生你的气，不过说真的，我俩都是要强的人，从不轻易向人低头。”
“阿薇，你不用低头，我、我低头，我低头就行，我以后再也不犯浑了，我说真的，我……”陆绥说着说着，眼眸突然一热，整个下午，他都沉浸在要失去阿薇的恐惧中。
那种恐惧，是比他深陷敌营，中了敌人埋伏后的恐惧，还要扩大百倍。
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
他的世界里，再也没元步薇这个人。
他就难受到无法呼吸。
“阿薇……”
陆绥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元步薇的手。
见她没有反抗，下一秒，俯身，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掌心，轻轻蹭着：“你行行好，别不要我，好不好？”
元步薇一愣，侧目看着陆绥。
印象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卑微的一面。
“陆绥，我……”
“阿薇，我说过的，我是你的狗，你见过，有哪只狗，被主人抛弃后，还能活得下去的？”陆绥继续蹭，比起失去阿薇，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他宁愿豁出去，也要留下她，“你想回药王谷，我就陪你去，你想在待多久都行，还有等我们回去后，我们可以单独出去住，要是你不喜欢现成的宅子，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买一个，里头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你想怎么布置都行，只要你……”
“陆绥，你想累死我啊？”元步薇哼笑，她倒是没想过搬出去。
“那你把你要的，都告诉我，我来弄，你只要指点，我亲力亲为。”陆绥立马改口，“看来，我还是考虑地不周到，我改正，我改正。”
“陆绥，你没必要这样的，我与你没有什么矛盾，相反你很好，你的家人也很好，我……”
“有必要。”
陆绥打断元步薇的话：“你走后，我跟双亲又吵了一次。”
“什么？”
元步薇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了我，跟公婆吵架了？”
“是啊，要不是出来寻你，我肯定天天跟他们吵，一直吵到你回来为止！”陆绥说完，抬头看向元步薇，“阿薇，对不起，我们都太理所当然，享受你的付出了。”
“没有啊，你跟公婆，还有二弟三妹他们，对我都挺好的 。”
“可你不会在他们面前，像在你大爹二爹还有大师兄面前，那么放松。”陆绥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我检讨。”
乖乖。
陆绥怎么一夜之间，像变了一个人？
元步薇忽然想起，自己刚开始学习，因为跟不上，而被师叔骂。
那个时候，心里承受低，差点寻死。
但后来，慢慢就免疫了。
而且被骂，说明她还有救。
反观陆绥，只是与大师兄聊了一次，他就整个人浑浑噩噩。
元步薇不由担忧起来：“陆绥，你、你从小到大，难道没有被骂过？”
“不是。”
陆绥一怔，下一秒摇头：“我、我没人教。跟阿薇在一起后，学到很多。”
元步薇一下就听懂了，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所以，你怕我离开，就不能再从我身上学到东西了？”
“不是。”
元步薇：？
“是因为在阿薇身边，我才能做陆绥，我是我自己，不是万宁侯府的小侯爷，也不是疾风营的统领，百姓口中的少年将军……”这番话，其实下午陆绥可以跟墨惊羽说的，但他选择全盘接受对方的指责。
这让外面偷听的墨惊羽，忽然自责起来。
“惊羽啊，你下午跟陆小侯爷说了啥呀，把孩子吓成这样？”一块来偷听的马大虎悄声问。
“我这不是、不是想刺激那小子一下，好让他说出心里话嘛。”墨惊羽抓抓脑袋，他好像帮了倒忙，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