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张字条，想来写不了几个字，然而常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上边，似乎在勾勒每个字的一撇一捺，唇角还微微地上扬着。
林岚伸着懒腰踹开他的书房走了进来，一把拖过边上的椅子坐下，单手支楞在案台上，托着下巴歪了歪脑袋。
“什么好消息，让你一大清早地笑出一副傻相？”
常禁：“……”
纸条被调转方向推到了林岚面前，林岚起先还诧异了一下，毕竟这些密令常禁再是信任他也不该给他看。
然而等看清了他才明白，纸条上写着的正是圣人现身王城，以及妖兽山脉传承落入圣人手中的消息。
看来姬湘不但按他说的做了，动作还很快。
“我若记得不错，昨日你去了雪月楼，还见了个人，”常禁笑吟吟地朝着林岚看去，“这些日子来不断调用我给你的人，原本也就随你去了，没想到大人出手果然威武不凡，居然挂上了圣人的名头。”
林岚也没想着瞒着常禁，只是听到那声“大人”，他顿时悚然一惊，总觉得这话说得不怀好意。
“一直白吃白住多让人过意不去，这不是想着有了这个名头好报答你一二嘛。”林岚略显得尴尬地笑道。
传承从来不在林岚手里，他甚至不确定传承归属，他与姬湘的对话既是一场赌局，赌传承不在玄宫，也可以说不是完全的赌局。
林岚告诉姬湘，他不想看到天阙因为他的介入相互对峙，假设玄宫真的得到了传承，由圣人冒领，那么圣人也就带走了玄宫本该承担的风险，这一点对三方都适用。
反之传承不在玄宫，那么他就能给率先与他联系的姬湘带来利益，大概这也是姬湘最终会答应的缘由。
但就冲着姬湘这跑来的架势，林岚更倾向于传承不在玄宫。
“报答？”常禁亦是托着下巴与林岚面对着面，歪了下脑袋，“当真不是怕我如田栎一般轻易舍弃你迫害你，所以来抬高自己的价值铺好退路吗？”
林岚笑容如旧，“我岂敢把天君与田大人相提并论。”
“若说报答的话，直言传承在北辰不是更加直接，纵然会引来诸多觊觎，但也能带来更多的利益。”常禁盯着林岚，字字铿锵。
“我倒是认为，我来承担风险，与北辰分摊利益是更好的报答，”林岚弯起眉眼，寸步不让，“只要我还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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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与利益相互挂钩，如果传承在北辰，风险得由北辰担着，但利益也是北辰的，而林岚此举揽过了风险，将利益赠予北辰，看起来倒是担得起“报答”二字。
可同样一旦北辰留不住他时，他会带着利益离开。
常禁摩挲着字条良久，最终，他按下了字条，唇角轻轻上扬。
……
秦凡接过赌坊递来的青蓝色镯子，星星点点的金光在其中闪烁，林岚相信秦凡在拿到时就确认了赌坊已经分毫不差地将他赢来的魂石都储存在了镯子内，但储物灵器无法放入储物灵器中。
“你这给的可不对。”林岚忽而道。
赌坊之人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苍白病弱的青年，忽然眼角一吊，扯着嗓子道：“别拦着我们做生意，拿了钱就赶紧走，我们可最不怕找茬的了！”
秦凡见那人态度蛮横，立即挡在了林岚面前，浑身肌肉紧绷，像是捕食中的小兽。
“一开始，我可是把这枚镯子与其中魂石一并交到这里了，”林岚从容不迫道，“敢问若是这一次我若是赌输了，你们可会把我的储物器具归还于我？”
他的笑容浅淡，眼眸里清澈得像是连情感也不存在过。
赌坊之人看着他微微沉默，随即从下方柜子里取出一个匣子，当着林岚的面打开，正是一枚花色略为不同却同样贵重的镯子，“我青溟殿自然童叟无欺。”
秦凡收下匣子依旧忍不住道：“奸商！”
分明是想昧下来！
林岚倒是意外北辰王城随便找的一家赌坊居然是青溟殿的产业，一把摁住秦凡，冲赌坊那人友好地笑了笑，“小孩子快言快语，还请包涵。”
赌坊之人：“……”你这根本就是在认可他的话吧？
倒也不能说青溟殿抠搜，那枚镯子本就是罕见的玉石，能阻碍残念的感知，是常禁送给林岚的礼物，天阙走哪儿都有残念注视早让林岚浑身不自在，所以玉石虽然贵重，他还是收了下来。
林岚拥有这样的玉石炼制的空间器具且认得镯子的价值，青溟殿自然不会为了一块石头与他交恶，可暗中有没有派人跟随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有人想跟，自然也有人会阻止。
雪月楼外，店小二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走来的林岚和秦凡，这次少年手上什么也没拿，店小二立即热情地迎了上去。
虽然他不认得这二位，不过上次同他们一道的女子为他们预付了三年的酒菜钱，即使三年之期到了，他们依旧可以白吃白喝，自有女子继续为他们付钱。
林岚倒是觉得多此一举，他在常禁那里不但白吃白喝还可以白拿钱，而且圣人行踪不定，他更不会以圣人的名义吃姬湘的喝姬湘的。
“今日我们不是来用膳的，”林岚取出一封信，信未封口，但恐怕不会有人胆敢偷看，“上次同我一道的那位女子再来时，请将此信转交于她。”
店小二连连答应，指尖摩挲着压在信封下的银钱乐得合不拢嘴，林岚弯了弯眉眼，又同秦凡一道离开。
“之前听闻你是杀了战师逃出来的我还不信，现在我大概是明白了。”回去途中，秦凡走在林岚半步之后道。
林岚眉目不抬，漫不经心道：“明白什么了？”
“就你这东奔西走的，是我我也看不懂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岚不假思索道：“那是你笨。”
秦凡：“……”
“我也懈怠逃避过，随后我认识的朋友全部被以最残忍的方式所杀害，如今只是为了避免此事重演多做点准备罢了。”
“朋友？”秦凡呢喃了一遍，忽地指着自己笑了笑，“是说我吗？”
林岚不由得剐了他一眼。
秦凡嘀咕着，“你说就你这样除了我还能有哪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