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洺赫缓缓抬起头，与欧阳呈对视片刻，目光沉稳，眼底如火般灼亮。
随即，他微微颔首。
“烛洺赫以烛龙神魂起誓。”
“此生，唯师父单灵灵为念，护她安宁，伴她左右，生不负，死不悔。”
“若我有违今日之誓，天雷勘心，魂飞魄散。”
烛洺赫指尖飞快结印，手指在空气中疾书，一道漆黑如墨的咒印旋即浮现，凌空悬于掌前。
“今日，我将此誓言，刻入神魂之上，请三位长老放心。”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猛然将那团咒印捏入掌中。
炽热的龙焰立刻翻涌而出，灼烧着烛洺赫的手掌与骨血，火焰顺着他的血脉一路蔓延，如赤金流火，最终停驻在他心口之上。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烛洺赫却眉头不动，只在火焰彻底熄灭之后，才缓缓伸出手掌，向三位长老摊开。
掌心之上，咒印已然隐没于血肉，仿佛从未存在，又仿佛，已深刻于魂魄之中。
“好小子，有骨气！”
陆执明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惊叹，他当然认得这道咒印，自残入誓、刻印神魂，是最凶险的誓法之一。
若是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这咒印可是真的会撕碎他的心脏和魂魄，让他从此灰飞烟灭。
“你这是拿命起誓啊……”
陆执明低声嘟囔，眼中却罕见地浮现出几分敬意：“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舍得对自己下这么重手的小子。”
“行了，我们也看出来你有这个决心了。”
仇在庭摇头轻叹，语气中既有无奈，也带着几分感慨。
“也不是非要逼你做到这般地步……只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凡事想得多些，终归是怕你们年轻人一时冲动……”
“不是三老逼我。”烛洺赫轻轻抹去额角的冷汗，神情依旧恭敬，“是小九自愿的。”
他说完，对着三人躬身一礼：“多谢三位长老，愿意收留小九。”
“还不是看在灵儿的面子上。”欧阳呈叹了口气，目光却温和了些许，转头看向单灵灵，“傻丫头，还不快起来？”
单灵灵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烛洺赫近乎自残的立誓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师父，别跪着了，对身体不好。”烛洺赫单膝跪地，一手搀住她的胳膊，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身上还有伤……”
“哦……”单灵灵咕哝了一句，眼角还挂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被烛洺赫轻轻一提，整个人提溜一下，站了起来。
“膝盖疼不疼？”烛洺赫低头看她，眼神满是关切，“伤口还痛不痛？”
“疼……”单灵灵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噘着嘴，一把抓住烛洺赫的手腕，低声质问：“你干嘛要自残啊？发个誓也不用那么拼命吧……”
烛洺赫笑盈盈地看着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没事的，师父，真的不用担心。”
“怎么就不用担心了？”单灵灵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恨铁不成钢，“来，为师今天就给你上第一课！”
“以后做事要圆滑点，别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去拼！”
“那可不值当！”
“为了师父。”烛洺赫却半点不恼，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值当。”
“不过嘛，在师父开课前，得先把这碗药喝了。”
说罢，烛洺赫弯腰从桌上拿起那碗已经凉透的汤药，指尖轻弹，一朵细小的龙焰悄然落入碗中，药水顷刻间重新升温，热气氤氲。
他把药碗递到单灵灵面前，姿态自然的进行着每日的例行小事。
“……其实我真的没事了……”单灵灵瞬间就哑了火，眼里写满了抗拒，“王子珩开的药方……太难喝了。”
“那也得喝。”烛洺赫毫不退让。
“我真的……我的伤都好了，不喝了吧……”
单灵灵皱着眉头，连连后退，鼻子眼睛嘴巴皱成一团，就是不伸手去接。
“小九刚才才对三老发誓，要护师父周全。”烛洺赫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几分委屈。
“师父现在身上还有伤，连小九送来的药都不喝，是不是要我立刻违背誓言？”
这一下，可把帽子扣得大了。
听了这话，单灵灵气鼓鼓地跺了跺脚，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认命般地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腾蛇三老目瞪口呆地望着单灵灵，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丫头不爱喝药的毛病，他们可太清楚了，单灵灵自小怕苦，哄也哄不动，骂也没用，几位长辈费尽心思都无济于事。
可现在呢？
竟被这个小子三言两语、连哄带骗地，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乖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从来没人能让她这样心甘情愿地喝下一整碗药。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师父张嘴。”
等单灵灵咽下最后一口，烛洺赫又低声开口。
单灵灵迷迷糊糊地张开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见烛洺赫手腕一抖，不知从哪变出一块香甜酥脆的扶桑酥，轻轻塞进她嘴里。
甜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苦得发麻的喉咙瞬间得到了抚慰。
紧皱的眉头在那一瞬间松开，单灵灵双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烛洺赫，嘴里嘟嘟囔囔地想说什么，却怎么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父慢点吃，别噎着。”烛洺赫一边柔声提醒，一边含笑看着她。
单灵灵终于咽下了那块扶桑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九，今天的扶桑酥是谁做的？好好吃啊！”
烛洺赫笑了，那笑容温柔得像春日暖阳，他很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却终究忍住了，只低声道。
“小九学着做的，师父喜欢的话，以后都由小九来做。”
“好啊！”单灵灵咧嘴一笑，那碗苦涩的药水早就被她忘到了脑后，“没想到啊，烛小九，你手艺还真不赖！”
“师父开心就好。”
两人在这一头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腾蛇族的三位老人家已经看明白了几分。
能让高高在上的烛龙亲自喂药羹汤的……
这小子，可不单单只是想给单灵灵当徒弟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