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沉稳冷静的秦王妃，听到“西河军”三个字后，脸上表情有一瞬间难以言说的愣怔。
她抬手想要捋一捋耳边鬓发，却恍然发现，自己身为姑娘时散落耳边的几缕碎发，早已因嫁为人妇而梳成光流顺滑的发髻。
秦王妃的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哀婉悄悄划过。
楚亦姝觉察到秦王妃不同往日的变化，稍一凝眸，“王妃也知道西河军么？”
“因为玉言的父亲在军中任职，所以，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顷刻间，秦王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娴静淑和，她说：“后宅之人不可过问前院的事情，所以，我只零星知道一些消息罢了。我以前听说西河军在东南沿海驻守，没想到再听到西河军的消息，他们已经调去西北了。”
“……”
楚亦姝笑笑点头，算是回应。
原来西河军之前是在东南沿海驻守么，她对这些一点也不了解。
不过，听秦王之前的意思，归洵往后应该会一直留在西河军，她是该多留心些。
“哦，对了，”秦王妃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闪起几抹星辰般的璀璨光亮，“你弟弟可在信中提到过如今西河军的大帅是谁？为人如何？性格如何？是否赏罚有度、严明公正？”
楚亦姝摇摇头，“我对乌钊将军所知甚少，只听王爷说乌钊将军是大周的一员强将，归洵能在乌钊将军帐下当兵，是归洵的福气。”
“将军……”
秦王妃神色又有一时的恍惚，情不自禁地低声喃语：“原来，他已经是将军了……”
“王妃？”
楚亦姝眨眨眼，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觉得王妃今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啊，哦，我的意思是，既然王爷都如此赞赏那名乌钊将军，想来你弟弟在他帐下不会吃亏——”
“母妃，庶母妃——”
秦王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遮掩时，一直在旁边等着的元祁有些憋不住了。
“庶母妃……”
元祁是秦王嫡长子，从小便受人教导要志存高远、文德兼备，元祁也一直勤勉用功、克己复礼，但，说到底元祁也只是个四岁出头的孩子。
他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楚亦姝，满是期盼地说：“庶母妃，元祁听人说，你给妹妹做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不知道元祁能不能也看一看？庶母妃放心，元祁不会白白拿妹妹的东西的，元祁带了东西来交换。小顺子，你快把东西拿过来。”
元祁招招小手，就有小太监恭敬地抬了个木箱子过来。
打开来一看，里面都是京城最时兴、逗趣儿的小玩意，还有好些小孩子喜欢看的小人书。
而且，楚亦姝发现，箱子里每一件东西都特别新、保管得特别好，一看就是元祁精心挑选过，不是随便拿一些自己不喜欢的、玩旧了的东西来凑数。
元祁怕楚亦姝不答应，还往她身边凑近些，扒拉起她的手臂，又说：“庶母妃，你就让元祁去看看吧！以后元祁有了其他新得的东西，也会想着妹妹的！”
有孕之后，楚亦姝本就愈发喜欢小孩子了，如今元祁这般可爱地恳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笑着拍拍元祁的小脑袋，说：“妹妹能得小世子这般记挂，是妹妹的福气。去吧，秀姑，你带小世子去里头挑东西吧。”
小孩子玩儿的东西，往后她再命人多做一些就是了，不打紧的。
闻声，元祁得意地看了自己母妃一眼，像是在说：嘿嘿嘿，母妃，你看，庶母妃答应了！
接着，他再对楚亦姝恭声说了句“谢过庶母妃”，就由秀姑牵着高高兴兴进了内屋。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元祁都很喜欢。
但，他记得母亲的教诲，天下间的好处不能都由他一个人占完了，所以，思索再三，他只挑了五六件最喜欢的。
秀姑倒是在旁边细细观察着，将元祁看了又看的东西都默默记在心中，准备让楚亦姝回头给秋水阁送去。
在王府后宅生存，除了小心应对阴谋算计，多与品行和善之人多多往来、关系融洽也十分重要。
万万不能将所有人都视作仇敌，那日子就真的太艰难了。
元祁挑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心满意足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本想向楚亦姝再道声谢，可不知怎么的，他余光凑巧落在楚亦姝已经开始隆起的小腹上。
元祁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似想到什么，凑近几步，分外认真地说：“妹妹，多谢你的东西，哥哥以后会多多来看你，也给你带好东西来的！”
“扑哧！”
见元祁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秦王妃和楚亦姝都笑了。
秦王妃摇摇头，摸摸他的脑袋，“你妹妹如今还小，怕是听不到你说的话呢。”
元祁却十分坚持：“不会的！妹妹能听见我说的话，我知道的。是吧，妹妹？”
“……”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安静。
元祁瘪了嘴，有点伤心，妹妹一点回应也没有，妹妹是不是不喜欢他？
楚亦姝见他小脸耷拉着，便笑着劝他：“小世子，你母妃说得没错，如今啊，妹妹还太小了，所以没办法给你回应。我听嬷嬷说，再过一两个月，妹妹长得大一些，说不定就能有动静了。”
楚亦姝说的是胎动。
“真的么？”
元祁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秦王妃在生了他之后，就再没了动静。后来汪侧妃和陈侧妃虽也怀过孩子，但，元祁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
所以，楚亦姝肚子里怀的孩子，算得上是第一个从还在腹中就叫元祁分外期待的妹妹。
他回头看向秦王妃，脆生生说：“母妃，那以后我要常来墨韵轩，我一定要等到妹妹回应我！”
书房里
处理公务的秦王听荣喜说起墨韵轩里的事儿，也不禁笑了笑。
他将手中毛笔往旁边一搁，摇头笑问：“元祁当真是那么说的？他当真要等姝儿肚子里的妹妹第一个回应他？”
荣喜脸上也是一团和气，“小世子品性纯真、关心幼妹，都是王爷教导有方。”
“呵呵呵。”
秦王轻轻笑了笑。
元祁身为嫡长子，自己的确寄予了许多厚望，元祁也争气，在子侄一辈中各个方面都拔尖。
不过……
想到楚亦姝肚子里的女儿，秦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虽然都是他和姝儿的孩子，但……
到底不是儿子。
因为这件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章院判说楚亦姝怀的是小郡主后，他去墨韵轩的次数较之之前少了一些。
今日，听到元祁在墨韵轩的趣事，秦王心念动了动。
起身披了斗篷。
“去墨韵轩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