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伦敦的上空，华国大使馆会议室的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雾，将窗外的街灯晕成一片模糊的橘黄。
室内，白炽灯的光线略显刺眼，今天去了格雷家的几人，正围坐在一起，正在复盘与查尔斯家族的初次接触。
“格雷爵士明显是被迫坐在谈判桌前的，他关心的只有两件事：钱和面子。”林参赞的助手分析道。
法律顾问王律师推了推眼镜：
“从法律角度看，我们很难证明那些文物是被非法掠夺的。
1900年的国际法与现在完全不同，当时的战争掠夺品在很多国家看来是合法的战利品。
至少，在鹰国这甚至是辉煌的象征，证明他们曾经打败过东方雄狮。”
林参赞点点头：
“所以我们才要采取苏同学提出的荣誉置换的策略，给查尔斯家族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关键是补偿金额，我们能拿出的不多啊。”
胡小蝶一直和格雷一家密切接触，也探出了一点口风，汇报到：
“之前我听格雷先生和夫人的谈话，似乎是想开价15万英镑。”
林参赞眉头紧锁:“15万英镑虽然只是文物拍卖价的零头，可按照汇率也将近81万人民币了。
虽然在80年是时候就设立了专项拨款，重大文物回购，在得到国w院或文化部特批后可以动用‘珍贵文物抢救专项资金’。
可如今亚运会刚结束，外汇吃紧，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实在捉襟见肘。
我来之前张处长给我透了底，这次交易能申请到10万英镑都算不错了。”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国宝就在眼前，可囊中羞涩也是为难。
王律师提议：“能不能从荣誉称号方面再加码？比如邀请他们访问中国，参观故宫什么的？”
林参赞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格雷爵士最在意的是社会地位，如果能安排他们与高层会面，甚至得到媒体报道，对他来说可能比金钱更有吸引力。”
就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进来，递给林参赞一份传真。
林参赞快速浏览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京城方面回复了。和我刚才说的一样，原则上同意我们的方案，但资金确实紧张，最多只能提供10万英镑。
看来，我们要去和格雷爵士砍砍价了。”
会议结束后，林参赞独自站在使馆窗前，望着伦敦阴沉的夜空。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胡小蝶报告说，最近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接近格雷一家。
按照他们家目前的社会地位来说，并不常见，如果那些人是想打听汝窑瓷器就麻烦了。
三天后，林参赞继续带着人来到了格雷家的古堡。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更有诚意的详细方案。
林参赞开门见山：
“格雷爵士，今天我代表大使馆正式提议：贵家族将华国文物赠还给华国政府。
作为回报，我国文化部将授予贵家族‘中鹰文化交流先锋’称号，并在官方媒体进行报道；
提供10万英镑的文物保管运输补偿；
同时，邀请您全家明年夏天访问京城，安排你们参观故宫、长城等文化遗址，并中国文化界重要人士会面，全程费用皆有我们负责。 ”
格雷爵士对于其他条件都很心动，但是听到补偿金只有10万英镑时，他瞬间皱了眉头：
“10万英镑？林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吧，那些文物随便拿出一件在拍卖行都能卖出十倍的价格！”
“父亲……”查尔斯试图插话，但被格雷爵士一个眼神制止。
林参赞不慌不忙的说：
“爵士阁下，您说得对，如果这些文物拿到拍卖行确实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但请考虑一下现实问题，些文物进入国际拍卖市场，势必引发provenance争议；
一旦来源被证实，格雷家族将面临舆论压力，在21世纪即将到来的今天，谁还愿意公开为殖民掠夺辩护？
况且现在还是在我们两国都在增强交流合作的时候，拍卖也许可以为您的家族带来财富，可是违背了上层的大方向，恐怕将来您想恢复家族荣光的心愿就更难实现了。”
格雷爵士的脸色变得铁青，但林参赞知道必须把话说透：
“相反的，如果同意了我们的方案，格雷家族将获得华国官方认可的文化交流使者身份，这对您家族声誉的重建将大有裨益。”
格雷夫人轻轻按住丈夫的手臂：
“亨利，林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不是商人，不应该像拍卖行那样讨价还价。
这些文物本来就不属于我们，现在有机会既做正确的事，又能获得尊重和友谊。据我所知，新的华国政府成立之后，鲜少有西方人士能得到官方级别的礼待，如果我们可以……”
“13万英镑”格雷爵士突然说道，声音低沉，“少一分都不行。我们需要这笔钱修缮庄园，支付各项税费。”
林参赞与同事们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10万与13万之间，这3万英镑的差距，如同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爵士阁下，能否给我们几天的考虑？”
格雷爵士点点头，今天的磋商告一段落。
两天后的A大，文教授在课后告诉了苏渺，林参赞他们的进程：
“听张处长说，'荣誉置换'方案已经进入实质谈判阶段。但现在遇到一个问题，格雷家族坚持要13万英镑补偿，而文物局只批到了10万英镑。”
苏渺的心一沉：“那...谈判会破裂吗？”
文教授叹了口气：“现在还在争取当中，听说在林参赞的争取下，大使馆可以挪出2万英镑的经费，可是仍有一万的缺口。
如果是一般情况，我们可以向在鹰的华人华侨进行募捐，这点缺口不算什么。
可现在麻烦就麻烦在，为了防止有人截胡，这件事情有一定的保密性，毕竟这样的珍宝各方都想要的。”
苏渺心中默念：“一万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