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黎明走后，夜罗刹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主殿内的小喽啰们，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小喽啰们见状，如蒙大赦般地迅速散去，主殿内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夜罗刹的身影掠过厅堂，玄色衣袍在烛火下漾开一抹冷寂的弧光，行至主位旁，他停住脚步，目光扫过雕花扶手的纹路，指尖在一处凸起上轻轻一按。
“咔嗒”一声轻响，清脆得如同冰棱碎裂，主位背后的石壁随即传来细微的“簌簌”声。
片刻后，整面石壁竟从中间向两侧退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夜罗刹没有半分犹豫，抬脚便踏入暗门。
他的身影刚完全消失在门后，石壁便缓缓合拢，缝隙逐渐弥合，最终与周围的墙面融为一体。
密室内光线昏暗，仅有三支白烛立在角落的铜台里，跳动的烛火将火焰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忽明忽暗。
微弱的光线下，夜罗刹的脸庞一半浸在光里，一半隐在阴影中，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他快步走到密室中央，猛地单膝跪地，膝盖与地面相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右手紧紧按在左胸的心口位置，姿态恭敬得近乎谦卑，对着前方更深的黑暗开口：“寨主，今日山下巡哨的兄弟截下了一辆马车，车里载着三个人，一男两女。起初兄弟们只当是寻常富商的家眷，想着捞点外快，可没想到那男子身手极快，仅靠拳脚功夫就打翻了十几个弟兄——属下实在没料到，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里，竟藏着这般厉害的人物。”
若此刻黎明站在这里，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个“夜罗刹”，此刻竟像个谨小慎微的仆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夜罗刹”，只是个掩人耳目的替身。
黑暗中，一道清冷的女声缓缓传来，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哦？仅靠拳脚就能赢过十几个弟兄？他是修炼者吗？”话音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务必查清楚他的底细，黑云寨经不起折腾，绝不能因为一个陌生人引来杀身之祸，你明白吗？”
“夜罗刹”连忙应声，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寨主，属下暂时还没查清，不过看他的身手，倒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人。今日属下已经把他和他的女眷留在山寨住下了，夜里也安排了弟兄盯着他们的动静。寨主，您看要不要再派些人试探试探，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如果他身手了得，我们不妨将他留下来？”
“不必，”黑暗中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多了几分冷冽，“我亲自去。”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骤然严肃起来，“对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忘了我把你推到‘夜罗刹’这个位置上的初衷。”
“夜罗刹”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连忙磕头解释：“寨主，属下不敢忘！属下万万不敢忘！当初黑云寨成立，一来是为了把黑云山的山民都聚起来，抱团抵御外敌以及官府的苛捐杂税；二来是为了积攒力量，等时机成熟了，就为老寨主报仇雪恨！属下这些日子一直记着，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片刻，烛火摇曳间，似乎能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那道女声才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些：“记得就好。”
提及旧事，她的声音里陡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可恶的欧阳靖远，当年他害我父亲惨死，这笔账我燕青鸾记了两年，不亲手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恨意在空气中弥漫了片刻，燕青鸾才收敛了情绪，对地上的人吩咐：“你先退下吧。让人去备些酒菜，把那男子和他的女眷分开招待，待会儿我亲自去会会那个男人。”
“是！属下遵命！”“夜罗刹”连忙应声，起身时膝盖都有些发颤，他不敢再多停留，起身快步走向暗门。
随着暗门再次合拢，密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燕青鸾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月光透过密室顶部的小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
她走到密室角落的灵位前，那灵位用紫檀木制成，上面刻着“先父燕啸天之灵位”几个字，字体遒劲有力，却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燕青鸾从旁边拿起三支香，用烛火点燃，袅袅青烟升起，模糊了她的眉眼。她双手持香，对着灵位深深拜了三拜，动作虔诚而郑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父亲，这两年来，女儿一直记着您的嘱托，把黑云寨打理得好好的，山民们也都能安稳过日子。只是那欧阳靖远还在逍遥法外，女儿没能早日为您报仇，让您在天之灵受委屈了。”
她顿了顿，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意，语气重新变得坚定：“不过父亲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尽快找到机会，杀了欧阳靖远，为您和那些被他害死的弟兄们报仇。也求您在天之灵保佑，让黑云寨的众乡亲能一直平安顺遂，让女儿能早日完成您的心愿。”
说完，燕青鸾将香插进香炉，又静静站立了片刻，才转身走向密室里屋走去，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只留下跳动的烛火，映着灵位上的字迹，在寂静中诉说着未尽的仇恨与牵挂。
黎明跟着徐老穿过山寨的石子路，一路绕过几处简陋的木屋，终于来到一间挂着蓝布门帘的屋子前。
屋门两侧各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喽啰，两人双手抱胸，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看便知是负责守卫的。
徐老停下脚步，侧过身对着黎明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自行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