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是整个聊斋世界的临终一击。
汇聚了天道崩毁的怨恨，众生同殇的悲鸣，以及一个世界从诞生到死亡所有沉淀的阴暗与疯狂。
剑未至，意先临。
一种极致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楚智。
并非物理层面的安静，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终结。
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告诉他，一切都将归于虚无，反抗毫无意义。
光线在被吞噬，声音在被消解，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粘稠而缓慢。
远处的北伐军将士和正道修士，眼中的世界已经彻底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二色。
他们的思维仿佛被冻结，甚至无法生出恐惧的情绪，只能作为一尊尊雕塑，见证这灭世的一幕。
唯有素天心等少数顶尖强者，才能勉强维持着意识的运转，却也如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结束了……”
燕赤霞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从那一剑中，感受到了比之前三大魔君联手还要恐怖十倍的绝望。
这不是属于生灵的力量，这是世界本身的自毁。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楚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凝重。
他金色的帝皇铠甲之上，光芒甚至没有半点黯淡。
面对这足以埋葬世界的一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赞许和期待。
“终于，有那么点意思了。”
他心中暗道。
不够，还不够。
但作为一道开胃菜，已经勉强合格。
楚智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用覆盖着帝皇铠甲的手掌，迎向了那道足以斩断因果，埋葬天地的黑色剑芒。
“他在做什么？”
素天心美眸圆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能感觉到那一剑中蕴含的，是整个世界残骸的“道”，是法则层面的抹杀。
这种攻击，已经不是单纯依靠力量就能抵挡的。
硬接，无异于用血肉之躯去对抗整个世界的崩塌。
下一瞬。
在所有人无法理解的目光中，那只金色的手掌，与漆黑的剑锋，触碰在了一起。
预想中毁天灭地的爆炸没有发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只见那道漆黑的剑芒，在接触到帝皇铠甲的瞬间，竟如同活物一般，疯狂地顺着楚智的手臂，朝着他的全身蔓延而去。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纹路，开始在华丽威严的金色铠甲上浮现，扭曲，交织，仿佛要将这极致的光明彻底污染，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被侵蚀了！”
百叶禅师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七夜所代表的，是整个聊斋世界的负面集合体，是天道陨落后的新主宰。
被这股力量侵蚀，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同化，成为世界残骸的一部分。
然而，楚智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着那股涌入体内的力量。
冰冷，死寂，混乱，充满了终结与毁灭的气息。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追寻的，最纯粹的“阴”。
“很好。”
楚智心中给出了评价。
这件冥王铠甲，在吞噬了天道之后，终于成了一件合格的祭品。
“那么，第二步。”
楚智心念一动。
帝皇铠甲胸前的太极图，开始缓缓转动。
原本泾渭分明的黑白双鱼，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无形的吸力，自太极图中产生。
那些疯狂蔓延的黑色纹路，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疯狂地朝着胸口的太极图涌去。
而对面的七夜，那双吞噬一切的黑洞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然后被对方野蛮地夺走。
他，以及他所代表的整个世界，正在被“吃掉”。
“吼！”
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他想要抽回魔剑，想要后退。
但已经晚了。
楚智的手掌如同铁钳，死死地抓住了剑身。
那股源自太极图的吸力，更是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将他牢牢锁定在原地。
“作为一件合格的‘工具’，你就该有成为‘养料’的觉悟。”
楚智的声音，再度在他脑海中响起。
轰！
帝皇铠甲光芒大放，胸前的太极图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金色的“阳”之力与漆黑的“阴”之力，在他的体内，以帝皇铠甲为烘炉，以五行之力为燃料，开始了一场最原始，也最彻底的融合。
楚智的意识，在这一刻无限拔高。
他“看”到了七世怨侣的悲欢离合，看到了干将莫邪的爱恨情仇，看到了黑山老妖的贪婪，看到了贪狼帝皇的野心。
他甚至“看”到了这个世界从诞生之初，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万物初生的景象。
也“看”到了魔道滋生，阴阳失衡，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全过程。
一个世界完整的“生”与“死”，如同画卷一般，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这些庞大的信息流，足以撑爆任何一个神灵的意志。
但对于楚智而言，这些不过是“养料”的附赠品。
他如同一个最冷静的旁观者，冷漠地审视着这一切。
将其中有用的法则感悟留下，将那些驳杂的情绪与记忆，随手碾碎，弃之如敝履。
七夜的意识，在这场浩瀚的融合中，连一丝浪花都没有翻起，便被彻底抹去。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承载力量的容器。
现在，容器碎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就换了主人。
外界。
所有人都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只见天空之上，楚智与七夜的身影，被一金一黑两色光芒彻底笼罩。
两股力量不再对抗，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开始交融，旋转，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缓缓转动的混沌光球。
光球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地水火风在涌动，可以看到日月星辰在生灭。
仿佛一个新的宇宙，正在其中孕育。
那股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的死寂与绝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超越了生与死的无上威严。
在这股威严面前，无论是凡人还是封号斗罗，都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只能发自灵魂地顶礼膜拜。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
混沌光球缓缓收敛，重新露出了楚智的身影。
他依旧悬浮在空中，但身上的铠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纯金色的帝皇铠甲，此刻左半边化作了深邃的漆黑，右半边则依旧是璀璨的金色。
黑与白，光与暗，生与死，阴与阳。
两种截然相反的极致力量，在他的身上，达成了一种堪称完美的和谐与统一。
胸前的太极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佛蕴含了宇宙至理的混沌符文，在缓缓流转。
楚智缓缓睁开眼睛。
左眼，是包容万物的黑暗。
右眼，是创造一切的光明。
只是一眼，整个聊斋世界的残骸，便停止了最后的崩溃。
那道贯穿天穹的巨大裂缝，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迅速稳定下来，仿佛成了一道永恒的门户。
灰败的天空，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虽然灵气已经枯竭，法则已经残破，但“死亡”的进程，却被强行中止了。
“自今日起，我为天道。”
楚智的声音，响彻两界。
他抬手一招，那柄已经彻底化为漆黑色的冥王魔剑，自动飞入他的手中。
轻轻一挥。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灰蒙剑光，横扫而出。
远方，一座被魔气笼罩，尚在负隅顽抗的魔城，连同城中数万妖魔，在剑光掠过之后，无声无息地，被从存在层面上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