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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番外篇二 爱、灰烬与丧家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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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之间,阿契琉斯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座豪华却冰冷的石筑大殿中。大殿的墙壁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荆棘藤蔓纹路,地面铺着光滑的花岗岩石地砖,反射着微弱的光。几十名边城农场主围坐在大殿环形高台上的石桌前,他们穿着华贵的衣袍,却依旧带着悍匪的戾气,正低头冷盯着厅门前的身影。

大殿门前,一名身披粗麻布的沼泽人正微笑着开口,声音洪亮:“宾朋满座,看来这是为我准备的盛大欢迎仪式!”他眼神如此犀利,甚至遮掩了身上泥泞的颓唐之势。

大殿正中央的高台上,兰德?考尔端坐其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方诸侯的威严,刻意掩盖着那习惯性的懊丧逾语气:“赫斯?乔玛?你在西境的名声无人不知,人们仰慕你的实力,所以边城的贵族们都来了,想一睹你的风采!”

而那些半圆高台石桌上的农场主,此刻却带着孩子,冷冷盯着大殿前的这个沼泽人,如同猎人们打量着栅栏中的待宰困兽。

阿契琉斯使劲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想从这诡异的幻境中醒来,可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清晰,脑袋也愈发轰响剧痛。

这时,大殿中央的赫斯?乔玛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大殿侧面的石柱上绑着帕图斯,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朋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嘴角甚至扬起丝怪异的笑道:“我来这里,只为接我兄弟帕图斯回家。而且,这样血腥的场面,不应该让孩子们看到!”他的声音轻飘,却带着浓浓的冷意,让面前高台上的农场主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刀剑。

而正中央的石桌前,靠在椅子中的小弗拉修斯突然探出起身,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他好似成年人般双手交叉,刻意将嗓音压粗,缓缓开口道:“沼泽人,这是我们边城的传统。男孩就得早些看到世界的真实,这样将来才能直面一切,果断行事。”说罢轻轻咳嗽两声,声音带出孩童的清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血腥的残酷。

赫斯?乔马缓缓扭过脸,目光落在小弗拉修斯那张还沾着点心碎屑的脸上,眼底闪过丝复杂。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有些事明白得太快,不是幸运,反而是种痛苦。靠血腥催熟的灵魂,终会被血腥吞噬,这道理,你们或许永远不会明白。”

兰德?考尔从高台上慢慢起身,青黑色的石椅在他身下发出“咯吱”的轻响。他盯着赫斯?乔马,眼神里满是审视:“你顾虑得太多了,沼泽人。在这乱世,思量太多只会拖住自己的脚步。”

赫斯?乔马往前迈了一步,麻布下摆扫过光滑的黑曜石地砖,留下一道浅浅的泥痕。“我听过您的声誉,但没想到也会如此。”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你的好邻居垩德罗,死前嘱托我替他找本《西境神祷》,好像在你这儿!”

兰德?考尔猛地呆滞片刻,瞳孔骤然扩张,却又很快恢复镇定,嘴角勾起抹嘲讽:“你很崇高,不过崇高总会以悲剧结尾,而且我没看到那个‘金标客瑞思萨牝’在你身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赫斯的身后,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而且我没看到那个‘金标客瑞思萨牝’在你身边——没有他帮忙,你以为自己能顺利离开?”

话音刚落,大殿入口处突然出现十几个灰帽遮脸的“神秘人”。他们穿着黑色斗篷,手里握着泛着寒光的长刀,“咯吱吱”地将大殿木门关闭,而天窗的阳光将他们身形阴影衬得如同鬼魅。

赫斯?乔马一把扔掉身上的麻布,粗布落地时扬起细小的尘埃。他伸手拔出腰间的洛兹短剑,剑刃泛着冷冽的银光,在昏暗的大殿中格外显眼。“你不该在这样的殿宇里招待我,更不该把人逼入绝境。”他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气息,“我从来都会给你退路,但有些时候往往都事与愿违。”

兰德?考尔冷笑几声,将身旁的那把阔剑“当啷”一声摆在石桌上,用那粗糙的大手摸扶着剑身上微微闪烁的暗紫色纹路,“你们沼泽人有句老话,‘鱼入鱼篓,家人无忧’。今天你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毕竟没了你,边城才能安心。”

赫斯?乔马将洛兹短剑轻轻放在掌心,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在回忆什么。“边城的噩梦里,总缠着一个叫‘粘稠’的影子,那影子的气息,和你身上的很像。”他抬眼看向兰德?考尔,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不过你不必担忧,因为那个‘粘稠’应该已经被我的‘刺猬’宰了。余念人对我没用,存无念,思无返,这道理你该懂。”

“沼泽人,那又如何?”兰德?考尔彻底暴怒,猛地提起石桌上的阔剑,顺着那半圆形高台中央的石阶走向大殿中央,脚步重重地向赫斯逼近,手中拖着的阔剑摩擦地面带起阵阵火花与刺耳之声,“沼泽人,那又如何?今天你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本已被关闭的大殿木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木屑飞溅中,瑞思萨牝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闯了进来——那正是“粘稠尤里乌斯”的头颅,眼睛还圆睁着,满是惊恐。他扫了眼大殿里惊愕的众人,语气带着几分挑衅的歉意:“我来晚了,宰这个家伙费了些时间,他的影子分身实在难缠。”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发呆的农场主和脸色铁青的兰德?考尔身上,又回头向赫斯?乔马疑惑地眨了眨眼,声音压低却足够清晰:“这些人,一个不留吗?”

赫斯?乔马的眼神中滑过丝沮丧,他轻轻抬起脸,露出脸颊上那道月牙形的伤疤,好似在斟酌什么般沉默片刻,随即转身径直走向被绑在石柱上的帕图斯。而这个脸上血肉模糊的帕图斯看到赫斯,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愤怒的边城匪首们见状,纷纷拔出武器,嘶吼着从高台冲下,向赫斯围攻而来。可还没等他们靠近,瑞思萨牝突然抬手射出出几十支金色短箭。“咻咻咻”的箭声密集响起,短箭如同暴雨般射向匪首们,瞬间将他们射成了筛子。箭簇穿透血肉的“噗嗤”声,与撞在石墙上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在大殿中回荡,而血腥气也瞬间弥散开来。

而呆站张望的阿契琉斯也被支金色飞箭射中胸口,箭簇穿透了他的身体,深深扎进后背的墙壁之上,而这猝不及防的重伤让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而当他在迷迷蒙蒙之间努力睁开眼皮,视线模糊中,只见扛着帕图斯的赫斯?乔马从自己面前经过。而这个沼泽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却又遥远:“兰德?考尔,你不该背弃盟约,用帕图斯当饵诱杀我。无奈和被诱惑是两码事,你选了最下作的那条路,就得承担后果。”

紧接着,瑞思萨牝俯身,用戴着金属护手的手指捏住阿契琉斯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不禁叹口气道:“老大,这个没死.......”

“滴答、滴答”,温热的血水落在阿契琉斯的脸上,带着铁锈的味道。他猛地从幻境中惊醒,眼前的石刻大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宴宾堂熟悉的石墙。他睁大眼睛,看到伊莱莎正伏在自己身上,嘴角淌着血,脸上却带着暖暖的笑意。

阿契琉斯疑惑地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残留的眩晕,沙哑地问道:“怎么了?”

伊莱莎的眼眸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突然打嗝般咳出一口血,溅在阿契琉斯的衣襟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问道:“你......爱我吗?”

阿契琉斯看着满屋子喷溅的鲜血,身边横七竖八的死尸,还有伊莱莎那张染血的脸,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地推开身上的伊莱莎,语气带着几分唐突和冷漠:“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睡你很爽,没别的。”说说罢挣扎着起身,一脚踢开身边两具还在抽搐的尸体,伸手抄起地上的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靠在墙角的兰德?考尔,胸口插着一支短箭,却依旧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对面几个还活着的农场主。“出卖我,只会要了你们自己的命!”他的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依旧带着威慑力。随后,他的目光扫向阿契琉斯,语气急促,“情种,你晕了?快带那个替你挡箭的女人离开。”

阿契琉斯这才从混乱中回过神,双膝“噗通”跪在满是血污的石板上,浑身颤抖着抱起伊莱莎。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嘴角还在不停呕出血水,染红了他的衣襟。阿契琉斯泪如雨下,“你这个婊子,我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赶也赶不走,你这个婊子,来送死.....”他紧紧抱着伊莱莎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混着屋外的厮杀声,在宴宾堂里回荡。

“你杀了我大哥,我们射死你的婊子,这是活该!”傻吉布的两个弟弟站在角落,脸上肌肉因愤怒而抽搐,青黑色的皮肤绷得紧紧的。他们转头看向兰德?考尔,又阴阳怪气地嘲讽:“都快死了还顾及女人,和你爹一个德行!娶了个神经病,生下你这个疯子,真是一脉相承的蠢!”

“是吗?那就下去陪你大哥吧!”兰德?考尔话音刚落,身影已如鬼魅般闪到吉布兄弟面前,举起那柄长剑“唰”的一声,大吉布被从肩到腰劈成两截,鲜血混着内脏喷涌而出,溅在石墙上;紧接着,长剑斜挑,二吉布也从腰到肩被切成两半,尸体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兰德?考尔顺势甩动长剑,剑上的血珠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溅在几名农场主身上。那些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缩到屋子角落瑟瑟发抖,牙齿不停打颤。可兰德?考尔的长剑再次闪电般劈来,剑刃甚至划破了木墙,木屑飞溅中,十几名农场主瞬间都被劈成两截,只有税务官弗拉修斯还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时,宴宾堂的木门“吱呀”被推开,十几名穿着破烂粗布短衫的男人握着生锈的刀剑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瘦小的男人,鼻涕挂在嘴唇上,显得格外狼狈。他环顾屋内的血腥景象,下意识收起手里的短刀,目光落在抱着伊莱莎尸体痛哭的阿契琉斯身上。他张了张嘴,歪着脑袋,声音颤巍巍道:“阿契,阿契?是我。”见阿契琉斯只顾着嚎啕大哭,没有回应,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吼道:“头儿,别哭了!看看我是谁?我是鼻涕!”

阿契琉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慢慢回过头。他扁着嘴,还在不停抽泣,看清来人后,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鼻涕?你怎么还没死......”说完,他又将脸埋进伊莱莎的头发里,继续不停抽泣。

进到屋内的“鼻涕”急忙绕过地上的那些尸体,浑身发抖第凑上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愧疚:“头儿,我们都没死!你看,缺心眼、饿鬼、老九、豁牙都在后面呢!”他指了指身后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们脸上都带着风霜与犹豫,“但是......”他说着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屋外,火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映得他眼底满是恐惧,“萨姆城的聂格拉让我们进来,说只要宰了你们,就放我们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阿契琉斯心上。他缓缓抬起头,扭脸看着这群曾经在迷雾山出生入死的匪徒兄弟——他们的衣服上还沾着沼泽的泥泞,手里的武器锈迹斑斑,眼神里却藏着深深的恐惧与无奈。阿契琉斯的下巴不停滴着泪水,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对屋子里的人格杀勿论!否则聂格拉扒了你们的皮!”屋外突然传来聂格拉士兵的大吼,声音粗野而凶狠,震得窗户都微微颤动。

兰德?考尔怒目圆睁,握紧长剑,正想对这些衣衫褴褛的匪徒动手,阿契琉斯却晃晃悠悠站起身。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指了指地上的伊莱莎,又指了指角落的后门,声音沙哑地对几名匪徒道:“你们带她走,永远离开边城。”

看着阿契琉斯终于出声,十几个迷雾山匪徒急忙上前,小心翼翼抱起伊莱莎的尸体,从后门逃了出去,而阿契琉斯弯腰捡起把长剑,迈步走出屋子将那些想要冲入的萨姆城士兵逼退,而兰德?考尔看着满地的尸体,又回头望着税务官弗拉修斯,脸上透着深深的失望与无奈道:“你怎么会上他的当?”说罢提着长剑也走出屋外。

弗拉修斯这时才反应过来,聂格拉是要借刀杀人后卸磨杀驴,自己已经彻底落入了陷阱,于是急忙冲上前扯住兰德?考尔衣襟,语气带着恳求:“兄弟...我鬼迷心窍,现在能和你一起去吗?”

兰德?考尔撇了撇眼角,眼神里满是嘲讽,随即又缓和地叹了口气:“你的没耐心,要了所有人的命。”说罢拖着出屋子,拿起那把靠在屋外的巨大阔剑,剑刃在地面拖出“咯吱”的轻响。

等兰德?考尔、阿契琉斯、弗拉修斯站在屋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顿时信念如灰——“尘飒堡”的大门已经被撞开,门板歪歪斜斜地倒在低声,上千名全幅铠甲的黄金城士兵举着火把站在院中,将几十名残存的“尘飒堡”士兵围在当间,火把的光芒将夜空照得通红,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突然,浑身是血的侍奴菲力奥从那些被包围人群中挤出来——他的皮肤因沾染了太多鲜血而愈加黝黑,怀里紧紧抱着小弗拉修斯,孩子的白色长袍也溅满了血污。而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奴走到弗拉修斯面前,声音哽咽道:“老大,咱们家被聂格拉的人烧了...所有人都死了,我拼了命,只救出了小弗。”

小弗拉修斯从菲力奥怀里挣扎着探出头,小小的手掌紧紧扯着父亲弗拉修斯的胸口长袍,眼神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愤怒。他扫了眼呆滞的阿契琉斯,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弗拉修斯,声音尖利地吼道:“你快杀了他们!他们烧了咱们的庄园,堵着门烧死了所有人,所有仆从,还有妈妈......”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仰起脖子,呼吸急促地开始发病抽搐,小小的身体不停颤抖,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

而对面月牙般半包围的上千名黄金城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上前,甲胄碰撞发出“铿锵”的脆响,团团围着逼近,而为首的士兵走出阵列,脸上带着傲然地仰起脸,轻声冷笑道:“我们是黄金城‘息声军团’!”说罢打量着兰德?考尔,但发现这位边城领主与他身边的人竟然面露不屑,这位“息声军团”的头目只好大声恐吓诱惑道:“聂格拉大人有令,只要归顺,不会为难你们!”

“息声军团?”兰德?考尔嘴角勾起抹冰冷的笑,一把扯掉身上碍事的丝绸长袍——衣料撕裂的瞬间,露出他满是肌肉与伤疤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火把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每一道疤痕都像是在诉说过往的血战。他回头看向弗拉修斯,语气带着几分苦笑道:“今天叫‘老大’的人真多!咱们不如一起送这些‘精锐’上路,免得辱没你那‘断手者’的绰号!”

弗拉修斯脚尖一勾,将地上的把长剑钩到手中,剑刃在掌心转了个圈,神色扭曲中待着异样的沮丧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况且现好像以后也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黑压压的黄金城“息声军团”士兵便开始缓慢逼近,不紧不慢却又忽压忽撤,像群捕猎的饿狼,眨眼间便将面前的几十名“尘飒堡”士兵砍杀殆尽。看着自己那些手下全部殒命,兰德?考尔却突然暴喝一声,猛地冲上前,手中那把门板般的阔剑划破空气,发出“咻”的锐响。一道寒光闪过,前排的几名还想要给地面伤者补刀的“息声军团”士兵瞬间被劈成两截,鲜血混着内脏喷涌而出,溅在周围士兵的铠甲上。

强悍老道的“息声军团”见状,迅速从两侧合围兰德?考尔。但阿契琉斯、弗拉修斯、菲力奥早已默契地抵在两侧,阿契琉斯与弗拉修斯彪悍异常,力道精准怒喝连刺,眨眼睛将猛扑而来的十几名“息声军团”士兵割喉,菲力奥则举着弯刀护住身后接连砍倒几人,四人既像块紧密的磐石,又像四头凶神猛兽,而似乎有些轻敌的“息声军团”迅速围杀计划落空,正当他们差池之间,兰德?考尔趁机左右挥动那把迅猛如电的阔剑,劈倒几名“息声军团”士兵,随即迅速退回阵中。

“息声军团”看着兰德?考尔那把骇人的巨剑,急忙后退几步,重新组织攻击序列,士兵们握紧长剑,眼神警惕地盯着四人,似乎等着军团头目下令,但兰德?考尔再次突然猛冲上前。而老道的“息声军团”早有防备,阵型中心微微后缩,两侧士兵则握紧武器,准备夹击。谁知兰德?考尔却突然变招,巨剑狠狠砍向左侧——几名敌人慌忙举剑格挡,但在那迅猛如雷又犹如力如山崩的阔剑下,几名“息声军团”顿时被砍作两截,而这位边城领主却又崩步猛冲向右侧,右侧的“息声军团”士兵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兰德?考尔已经猛狮扑兔般来到近前,怒吼声中寒光一闪,几名“息声军团”士兵瞬间又被连人带甲砍成两截。

短短两个来回,几十名“息声军团”士兵倒在地上,尸体分离的血腥场景与被打乱的节奏,让剩余的士兵们不停大口呼吸,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而兰德·考尔却挑衅般将相对方勾勾手,随即步步逼近‘息声军团’,身上那股稳狠的气息逼得“息声军团”士兵不停后退,甲胄碰撞的声音里都透着慌乱,而几十名耐不住性子的士兵呼喊着猛冲上前,似乎想要冲拥住这个边城领主,但兰德·考尔却斜刺身形,怒喝一声,将阔剑斜着劈下齐刷刷砍倒几名“息声军团”士兵,又猛冲上向上挥剑砍倒另外几名,随即又再次落剑斩杀数名敌兵,就在这眨眼间,这些突进猛冲的士兵登时殒命过半,而他们身上铠甲在兰德·考尔的阔剑下犹如纸糊。

看着猛如怪兽般的兰德·考尔,对面的“息声军团”被彻底打懵,惊骇不已地连连后退,可这些黄金城的精锐终究是久经沙场,他们很快便转换策略——不再贸然进攻,而是将兰德?考尔四人团团围住,不时派出两人一组的小队试探性刺杀,试图找到四人的破绽,并尽量避开兰德?考尔,但阿契琉斯、弗拉修斯、菲力奥配合得如此默契,总能提前预判敌人的意图,将对方的诱杀变成自投罗网。每当“息声军团”想要凭借铠甲优势猛冲,兰德?考尔便迎面而上,如同砍瓜切菜般将他们斩杀在地,这四人如同雄狮带着三头饿狼,左冲右突竟将千人“息声军团”逼得四下躲闪。兰德?考尔四人愈发如鱼入水,迅猛突袭,砍杀几名敌人后又迅速回撤;等敌人反击而来,他们又突然回马枪,迎面砍杀冲在最前的士兵。

几轮拉锯下来,萨姆城“息声军团”的自信与方寸彻底被打乱。几百名士兵失去了整体协调,像被戏耍的木偶般被拉来扯去,不断有人被砍倒。院落中拉锯的地方,很快便铺满了尸体,鲜血浸透了石板变成黏腻湿滑泥浆,在火把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而兰德?考尔四人也累得气喘吁吁,阿契琉斯浑身被鲜血染红,连头发都黏在脸颊上。他死死抱着怀中还在发病抽搐的小弗拉修斯,声音因疲惫而有些发颤,却依旧故作镇定:“没,没...没事,记住,永远躲在我背后,我会保护你。”......

此时圆月已升至夜空中央,惨白的月光洒在地面,将尸体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与火把的橙红色光芒交织,映得整个院落如同人间炼狱。

突然,不远处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节奏缓慢却格外刺耳。黄金城“息声军团”士兵闻声,慢慢向后撤退,在中间让开了一条通道。从对面举着火把的士兵中,走出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面具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左腿微跛,一步步上前,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嘲讽:“厉害,真是厉害!边城的匪徒向来出名,我也见过不少,却第一次见如此默契的。边城最能打的四个人...哦不,四个半,竟让我损失了这么多精锐的军团士兵。他们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刁钻老兵,没想到还是死在更刁钻的你们手里。”

面具男人顿了顿,目光落在弗拉修斯身上,语气里的挖苦更甚:“尤其弗拉修斯爵士那精湛的‘断手剑术’,真是省力又高效,看得我都忍不住为你鼓掌,真是精彩啊!”说着,他缓缓抬起右手,似乎在示意什么,周围的“息声军团”士兵瞬间握紧了武器,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站在不远处空地上的黄金城士兵,以及墙头探出的弓箭手,瞬间拉开手中的长弓,箭簇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如同蓄势待发的毒刺。弗拉修斯双手紧握长剑,愤怒与绝望交织的嘶吼从喉咙里爆发:“来啊!我是弗拉修斯,丹家族的弗拉修斯!想杀我,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对面的面具男人又拖着跛脚迈前一步,金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抬手挥了挥,几名士兵立刻将手中的火箭点燃——箭头上裹着的麻布燃起橙红色火焰,在空中划出灼热的弧线,精准射向不远处的木屋。“噼啪”声中,木屋瞬间被火焰吞噬,屋内传来重伤未亡农场主的凄厉惨叫。“边城不会再有混乱了,”这位戴面具的神秘男人深深松了口气,随即向兰德?考尔几人挥了挥手,“动手吧。”

弓箭手们猛地拉满弓弦,将箭头调转方向,密集的箭雨瞬间破空而至。兰德?考尔、弗拉修斯、菲力奥三人挥舞长剑,剑刃与箭簇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们边格挡飞箭,边向瘸腿人方向冲去。

而阿契琉斯看着越来越多的黄金城士兵开始张弓搭箭,迅速将小弗拉修斯夹在胳膊下,猫着腰扭头就向后院逃窜,脚下踩着冰冷的尸体与未熄的火星,“咯吱”的踩踏声与火星的“滋滋”声交织。他猛地撞碎通往后院的木门,木屑飞溅中,翻身跳过矮墙,精准跃到后门预备的那伯达战马上猛夹马腹,战马一声嘶鸣驮着两人向远方狂奔而去。

飞箭“嗖嗖”地划破空气,在耳边呼啸而过,阿契琉斯死死抓着小弗拉修斯,将他按在马背上,自己也伏低身子,不停猛踢马肋,催促战马加快速度。被夹在胳膊下的小弗拉修斯在颠簸的马背上哭嚎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我听出他是谁了,刚才那个戴面具的...矮子....他就是你的那个矮哥,这个....该死的瘸子....”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鱼肚白的晨光穿透夜色,将边城荒野染上层淡淡的金色。身后黄金城的追兵越来越远,马蹄声与喊杀声渐渐消失在风中。阿契琉斯精疲力竭地晃悠在马背上,双手因长时间握缰绳而发麻。当战马奔到库普兰河前时,他才勒住缰绳停下——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晨雾笼罩在河面,像一层薄纱。阿契琉斯低头,突然发现小弗拉修斯后腰插着一支长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血水已经浸透了孩子的衣袍。他呆呆地看着河面反射的亮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寻找渡河的船只,还是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慌乱。

晨雾深处,十几名乌坎那纳斯巡逻兵缓缓出现,他们骑着黑色的战马,身上穿着醒目的牛皮甲,手持长矛与弓箭,很快来到阿契琉斯对面。领头的是个留着黑绺胡子的男人,他一眼瞟见了阿契琉斯腰间那金光闪闪的腰带,于是用带着雪雨河口音的谚语高声问道:“男人和女人过河,是为了生计;男人和男人过河,是为了兄弟;现在是男人和孩子过河,是为了逃命吗?”

阿契琉斯满身是血,头发黏在脸颊上,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张嘴呼哧喘气半天,才牙齿打颤地用半生不熟的乌坎那斯语讨好道:“大...大人.....早安。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

听着他蹩脚的乌坎那斯语,几名乌坎那斯士兵顿时哄笑起来,有人指着他的狼狈模样,用本族语言喊道:“素都...素都.....”

马背上的阿契琉斯急忙附和,一边摆手一边道:“素都素都,木黎木黎。”说着抬起自己早已丢了靴子的脚——脚底满是血泡与伤口,鲜血淋漓,连脚趾甲都掀翻了几个,模样凄惨至极。

黑胡子乌坎那斯人收住笑容,冷笑一声,突然改用流利的撒语道:“谁知道那个冬天有多冷?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个带着小崽子的白皮人?”话音未落,拿起挂在马鞍上的长矛,将矛尖对准阿契琉斯,双腿微微用力,准备催马猛冲刺杀。

“去你妈的....”阿契琉斯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他猛地趴在马脖子上,躲过两名乌坎那斯士兵射来的冷箭。同时手腕一甩,一把锋利的飞刀从袖中飞出,精准射入黑胡子乌坎那斯人的脖子。黑胡子闷哼一声,从马背上栽倒在地,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看到头目被瞬间击杀,剩余的十几个乌坎那斯骑兵顿时慌了神,纷纷提马后退,迅速分散到四周,将阿契琉斯与小弗拉修斯团团围住,却不敢贸然上前。

从发病中缓过劲的小弗拉修斯,努力伸出手抓住马背,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倔强:“匪徒,他们害怕了!把我放到马背上,你腾出手来宰了他们!”

阿契琉斯满脸血污,他看了眼自己累到不停发抖的手,又抬头盯着晨光中的乌坎那斯骑兵们,发现他们看似都只有十几岁,眼神里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凶狠。于是忙向小弗拉修斯低声道:“闭嘴,不要动!咱们慢慢退,希望黄金城的追兵能来——他们来了,咱们或许还能活;你要是乱动,咱们都会被射成筛子!”阿契琉斯边低声吩咐,边轻轻扯动缰绳,用脚轻磕马腹。这匹伯达战马仿佛通了灵性,轻轻迈着小步向后退,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乌坎那斯骑兵,鼻孔里不停喷出白气,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晨雾中,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激烈的厮杀。

晨风吹过库普兰河畔,带着河水特有的寒冷水汽,卷着细碎的浪花拍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发出“哗啦”的轻响。小弗拉修斯被这股寒气激得打了个冷战,后腰的箭伤传来阵阵刺痛,让他忍不住蜷缩了下身体。

十几名年轻的乌坎那斯骑兵手持牛角弓,弓上的箭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们眼神冰冷如霜,轻轻夹着马腹,马蹄“哒哒”地踏着草地,紧紧跟在后退的阿契琉斯身后,形成一道滴水不漏的包围圈。突然,一名骑兵悄悄拉满弓弦,“嗖”的一声,冷箭精准射入阿契琉斯战马的后腿。

战马瞬间疼得跃起前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不停晃着脑袋、刨着马蹄,险些将两人甩下马背。阿契琉斯急忙双腿死死夹紧马背,一只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战马的脖颈,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慢慢来,慢慢来,别怕,我在呢。”

可乌坎那斯骑兵并未停手,又一支冷箭“嗖”地射来,正中战马的另一条马腿,战马再次腾起哀鸣,身体剧烈摇晃,之后便一瘸一拐地后退了几步,每走一步都带着痛苦的颤抖。阿契琉斯急忙薅住马鬃,手掌不停顺着战马的脊背抚摸安慰:“宝贝儿,宝贝儿...再等等...耐心点儿,咱们马上就能脱险了。”

看着乌坎那斯骑兵们形成的铁桶阵,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绝望的情绪彻底淹没了小弗拉修斯。他开始尖叫,声音因恐惧和疼痛变得尖锐:“去你妈的!老子是弗拉修斯的儿子,有本事痛痛快快射死我们,别像老鼠一样躲在后面放冷箭!”

阿契琉斯的战马似乎通了灵性,它停止后退,扬起马脖发出一声响彻河畔的嘶鸣,瘸着的后腿用力后蹬,蹄子刨得泥土飞溅,显然是憋足了劲想冲锋。

阿契琉斯望了望乌坎那斯士兵们背后宽阔的库普兰河——河水泛着粼粼的晨光,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像一层薄纱笼罩在水面。他抬手向对面的乌坎那斯士兵喊道:“有种给我一支长矛,弯刀也行!咱们光明正大打一场,别只会放冷箭!”

十几个乌坎那斯年轻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里满是嘲讽。其中一个骑兵抄起自己的长矛,用力投到中间的空地上,长矛“噗”地插进泥土。“拿起来啊,素都、素都!”他们边笑边挑衅,显然没把对面这个浑身是血的逃亡者放在眼里。

阿契琉斯眼珠乱转,用力咽下口唾沫想着对策,却终究无计可施,于是强装出笑意,低头对小弗拉修斯轻声道:“闭上眼睛,抓紧我,马上就结束了。”话音刚落猛地勒紧战马缰绳,想从侧面突围奔向库普兰河。可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嗖”地射入战马的脖子,紧接着,又一支箭狠狠射在马头上。

神奇的是,那战马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之前受伤的腿也像恢复了正常,四蹄溅起泥土,驮着阿基里塔斯两人向库普兰河方向狂奔而去。可还没跑出十几步,却又突然轰然倒地,巨大的冲击力将阿契琉斯和小弗拉修斯甩了出去。战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缓缓转过硕大水亮的眼睛,望着滚落在地的阿契琉斯,最终没了气息,眼角似乎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阿契琉斯翻滚着爬起身,龇牙咧嘴地看向远处地上插着的那支长矛,又用余光瞥了眼慢慢踢马靠近的乌坎那斯骑兵,忙将小弗拉修斯往远处的草丛里一扔,拔出腰间把短刀,向不远处的小弗朗西斯都:“我挡住他们,你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小弗拉修斯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下半身完全无法动弹。他颤抖着伸手摸向后腰,指尖触到那支冰冷的箭杆,又呆呆地举起满是鲜血的手。

秋风瑟瑟,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带着几分萧瑟的寒意。阿契琉斯看到小弗拉修斯因箭伤无法站立,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猛咽两口唾沫,又向对面的乌坎那斯士兵用力晃了晃手中的短刀,眼神慌乱地快速打转,试图寻找最后的生机。可当他看到骑兵们已经举起牛角弓,箭簇全部对准自己时,终于崩溃地扔掉短刀,声音带着哀求:“不要射我们!我带他去河里,他还小,怕疼...求你们放过他!”说着慢吞吞转身走到小弗拉修斯身边,弯腰将孩子抱起,声音沙哑:“咱们去泡个澡...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几十名围拢而上的乌坎那斯士兵举起手中的牛角弓,箭簇精准对准走向库普兰河的阿契琉斯后背,弓弦咯吱作响之际,似乎随即眼前的两人就要被射成筛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声愤怒的大骂:“霍克索家的?还有杜库尔、普玛家的小子们!我是潮洛门,你们认得老子吗?赶紧过河滚回雪雨湾报信,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紧接着,一个独眼的乌坎那斯老人也策马而来——他穿着破旧的皮袍,左眼蒙着块黑布,手里握着根油亮的马鞭,径直冲到这些年轻骑兵面前,挥起马鞭不停抽打他们,“滚回去!斥木黎死了还有斥不台,斥不台死了还有帕图斯!雪雨湾才是你们该守的地方,你们这群王八蛋,敢在这里滥杀无辜,是活腻歪了吗?”

一名乌坎那斯骑兵望着满头花白的潮洛门,又看看他那犀利异常的独眼,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于是不禁小声嘟囔:“我们本来准备过河回雪雨湾,只是赶巧遇到这两个白皮人,怕他们是......”

“啪!啪!啪!”三记清脆的耳光突然落下,独眼的潮洛门火冒三丈,打得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兵连连扯马倒退两步,脸颊瞬间红肿。“胎毛都没脱的傻瓜!没看到他们浑身是伤吗?”潮洛门的声音带着怒火,“还愣着等死吗?快回去把口信传给你们头人,就说边城有变,让他们派人看好雪雨湾的渡口!”

年轻的乌坎那斯骑兵们不敢再辩解,纷纷调转马头,马蹄踏着青草“哒哒”远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阿契琉斯穿着破烂的衣衫,忙将小弗拉修斯拢到身后,双手下意识地护着孩子的后背,抬头望向马背上如同雕塑般挺立的潮洛门——老人的皮袍沾满尘土,失去小臂的空袖子在风中飘动,却透着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严。

而潮洛门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迷雾,冷冷打量着阿契琉斯和小弗拉修斯,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边城有人反水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河面,让阿契琉斯的心猛地一沉。

阿契琉斯木讷地点点头,喉咙发紧:“有!聂格拉派了‘息声军团’,还有...戴金色面具的叛徒。”

“谁死了?”潮洛门又冷冷追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

“都死了......”阿契琉斯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卖惨,又像是真的陷入了绝望,“黄金城的兵杀光了所有人,兰德?考尔、弗拉修斯爵士...还有好多兄弟,都没了。”

潮洛门的目光依旧锐利,紧盯阿契琉斯漠然道:“都死了...今年死的人本来就特别多。乌坎那斯人、白皮人、厄姆尼人、沼泽人,好像这世道,活着比死更难。”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阿契琉斯的心猛地一紧,急忙追问道:“那大谷仓、弗林锡还有人吗?我们...我们想找个地方落脚。”

潮洛门犹豫了片刻,空袖子在风中晃了晃:“弗林锡靠着雪雨湾,暂时可能好点,但现在的世道,哪里都不太平!你们去了,也得小心。”

阿契琉斯感激地点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结巴着试探道:“我们...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吗?过了库普兰河,就能到弗林锡了吧?”

潮洛门没有回答,只是向河对岸甩了甩失去小臂的空袖子,随后调转马头,身影渐渐消失在灰色的晨雾中,只留下马蹄声渐渐远去。

阿契琉斯望着库普兰河——河水泛着浑浊的波浪,“哗哗”地拍打着岸边,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又看了看潮洛门消失的方向,他哭丧着脸嘟囔:“早知道还不如躲在迷雾山别下来,以前虽然穷,至少能活着!这次倒好,真成了丧家犬......”说着蹲下身,背起小弗拉修斯,伤口裂开的脚踩在石子上,疼得他紧咬牙关道:“咱们过河!去弗林锡找饭吃,总比死在这里强!”

小弗拉修斯却突然在他背上挣扎起来,不依不饶地大叫:“阿契!你能回去救他们吗?我父亲、你的女人伊莱莎,还有你的匪徒哥们儿!求你了!”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用力抓挠阿契琉斯的肩膀,“你他妈不是很能打吗?不是边城最牛逼的匪徒吗?你绑架我的时候那么横,现在怎么怂了?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就是个胆小鬼!可我们还是原谅你、信任你!回去!马上回头!回边城弄死那些叛徒,你妈的......”

任凭背上的小弗拉修斯哭嚎、抓挠,阿契琉斯只是咬着牙,在晨雾中顺着河岸快步而行。他的脚越来越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却不敢做丝毫停留。

突然,上游传来“哗啦”的水声,一艘破旧的木船顺着水流漂来,船身是黑灰色的,布满了裂纹,像是随时会散架。木船径直停靠在岸边不远处,船夫坐在船尾,戴着一顶三角羊皮帽,看不清面容。阿契琉斯疲惫地停下脚步,望着雾中的小船和默不作声的船夫,左右张望了良久,暗骂几声后谨慎地站在岸边,扯下自己腰间那条镶金腰带,向船夫晃了晃:“送我们过河,这条腰带归你。”

船夫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扫了眼那条金腰带,低声笑了:“潮洛门果然说话可信,说有人会在这里出大价钱求活路,还真没骗我。”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敲诈的意味,让阿契琉斯瞬间怒火中烧,却又无奈哭丧着道,“送我们过河吧!”他的声音带着急切,也带着浓浓的祈求,“后面有黄金城的追兵,等他们到了,你不仅拿不到钱,连命都得丢了!”

船夫不再说话,默默点燃了个烟斗,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晨雾中格外清晰。他用力划动船桨,木船“嘎吱”作响地靠到岸边,伸手接过阿契琉斯递来的金腰带。船夫用拇指摸了摸上面精致的金质雕花,又低头打量着阿契琉斯血淋淋的脚,再看看他背上半死不活的小弗拉修斯,孩子的后腰还插着箭,脸色惨白。

“血淋淋的脚,血淋淋的孩子,血淋淋的脸......”船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将金腰带扔回给阿契琉斯,“这种钱赚了容易有报应,我不要。上船吧,我送你们过河。”

阿契琉斯愣了愣,看着手中的金腰带,又看了看船夫那似曾相识的脸,喉咙突然发紧道,“是你...”说罢慌忙抱着小弗拉修斯踏上了摇晃的木船。船桨划动水面,“哗哗”的水声在晨雾中回荡,载着两人,向库普兰河对岸的未知命运驶去。

红彤彤的晨阳从东方地平线跃出,金色的光芒泼洒在荒野上,将库普兰河的水面染成一片粼粼的碎金。而河对岸的边城方向,浓烟滚滚升空,黑色的烟柱与绚烂的晨阳形成惨烈的对照,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血腥。船夫望着登岸远去的阿契琉斯背影,突然高声喊道:“萤火虫!你的女人伊莱莎,还有鼻涕他们,如果死在边城!我会去帮他们收尸,找块干净的地方,把他们好好安葬的!”

晨风卷过荒野,带着草木的萧瑟与河水的湿气,将船夫的声音送向远方。远处的草原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调子缓慢而悲伤,随着风断断续续飘来:

“呼嗨哟,呼嗨哟”

“你的脸庞哟”

“转身离去哟”

“睡不着哟..”

“昨日梦中哟”

“你才是思念哟”

“煎熬哟”

“征战什么时候才结束哟”

“昨日梦中哟”

“我的爱人哟”

“莫煎熬哟”

“妹妹心已经给你”

“比你还苦哟”

“只想再远远看你一眼哟”

“只盼..一眼哟”

大雾还未完全散去,阿契琉斯光脚踩在冰冷的草地上,脚底的伤口被露水浸得发疼。他背着小弗拉修斯,脑袋昏昏沉沉地向前走,只觉得身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慌忙停下脚步,将小弗拉修斯从背上抱进怀中,四下张望——雾气缭绕中,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模样,哪里还有河岸的影子?自己竟站在一个巨大的、形似螺壳的物体上,而脚下传来“哗哗”的海浪声,远处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难道是梦魇?”阿契琉斯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腋窝,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可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清晰——这螺壳般的“船”正在暗波汹涌的海面上航行,船首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而这艘泛着暗紫色的光泽,犹如巨大深海螺壳打磨而成的无帆大船,在眼前的狂风巨浪中如同片枯叶般晃荡。海浪拍打着船身,冰冷的海水溅在个穿着褚衣、鱼皮裙的沼泽人脸上,只见他手扶螺舷,目光走神地望着远处那闪烁着幽蓝色火焰的光点,那光点在浓雾中忽明忽暗,透着诡异的气息。而这个沼泽回头瞟了眼抱着孩子、满脸惊愕的阿契琉斯,开始轻轻将压在螺舷舵手轻轻转动,缓慢而精准地转动,掌控着魔螺号在浪涛中的航向。

阿契琉斯盯着眼前沼泽人那张熟悉的脸庞——脸颊上的月牙旧疤、唇角习惯性下垂的弧度,都先前晕厥时陷入迷蒙中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他顿时瞪大眼珠,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在混沌中拼命打捞破碎的记忆。良久,才见他嘴唇发颤,声音轻得像风中飘絮般呢喃:“赫斯?乔玛?”

身边的沙美拉冷冷瞟了眼阿契琉斯,上前踮起脚尖在赫斯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唇瓣带着海水的咸湿,轻声道:“rumabro!”却被赫斯嫌弃般推开,眼中满是不耐。可沙美拉毫不在意,又挺胸凑近,目光望向远处的那个闪烁的光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不男不女的货色,也敢凑上前!”旁边的亚赫拉狠狠瞪了沙美拉一眼,声音里满是鄙夷,她攥紧手中的短刀,眉毛倒竖地盯着沙美拉,像是强压着那想要动手的冲动。

而瑞思萨牝的目光扫过船尾——恐怖红蛸阿基里塔斯正与几条粗壮的深海触角纠缠,触角泛着荧光,阿基里塔斯的腕足贴在触角上,似乎在传递着什么密语。他收回目光,低声向赫斯问道:“咱们现在去哪?亡灵岛吗?”

赫斯的头发被海浪打湿,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颌滴落。他扭过脸,目光依次扫过众人:面带踌躇的瑞思萨牝、眼神锐利的凶鸦杜巴,还有手插在胸前口袋、皱眉沉思的卡玛什。良久,他轻声道:“那些老赌徒说得很对,‘逆风需绕行,顺风需谨慎’。现在通往亡灵岛的路是通了,但我不会带你们去那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平静,“这里,既是终点,也是开始。”说罢抬手平拍在螺舷舵上,一股淡淡的蓝光顺着舵盘蔓延,魔螺号竟在汹涌的巨浪中渐渐平稳下来,船身的晃动明显减弱。

阿契琉斯紧盯着这群怪人,他们的对话、魔螺号的诡异、远处越来越近的亡灵岛火焰,像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瞪大眼珠,胸口剧烈起伏,开始不住地急促呼吸,阵阵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最终,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怀中的小弗拉修斯也跟着摔在船板上,发出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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