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首页 >> 风流俏佳人 >>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锦衣血途雄霸天下之三国曹髦新传唐伯虎现代寻芳记长生界从封地开始,到拥兵百万雄霸天下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厂公威武步步生莲大明日不落,开门,自由贸易凤破龙榻:腹黑皇叔,请宽衣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 风流俏佳人全文阅读 - 风流俏佳人txt下载 -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760章 再聚首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晨钟破晓,暮霭未散。

南山脚下,应龙湾的湖水静卧,五月的晨风掠过湖面,带着一丝沁骨的清凉,水波不兴,倒映着天边一抹淡青,将这初夏清晨的静谧展露无疑。

蜿蜒如蛇的登山石阶,青苔暗生,湿气浸润。一袭素纱白裙,在这苍翠的底色上缓缓移动,像一片不期而至的白云,若隐若现。

石阶的尽头,身影渐次清晰。

崔穆清在数十名甲胄森严、气息沉凝的悍卒高手簇拥下,拾级而上。她身量高挑,纵使怀着身孕,腹部高高隆起,行走间亦不见太多蹒跚,反有一种异样的雍容与沉重。

两名健妇小心翼翼搀扶左右,她手中捧着香烛祭品,每一步都踏得稳而缓,仿佛踏在无形的棋盘之上,步步惊心。

山道旁,早起的长安小民已聚拢了些许,引车卖浆者,担柴贩炭者,目光皆被这阵仗牵引。

“啧啧,这阵势!哪位贵人呐?”一个挑着新鲜菜蔬的汉子伸长了脖子。

旁边卖胡饼的老翁努了努嘴,压低了嗓子:“齐王妃!清河崔家的大小姐!齐王爷没了后,这位可是头一遭这么大张旗鼓来应龙湾祭拜哩!”

“嚯!是她?”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凑过来,“不是说怀着嫡亲皇孙,金贵得很,轻易不出门么?今儿怎舍得挪动这千金之躯了?”

“噤声!”一个穿着半旧绸衫、似有些见识的货郎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前些日子我内侄在户部当差,隐约听了一耳朵,说这位王妃娘娘,近来和长公主殿下似有些不睦。当初长公主殿下可是对齐王亲口应承,要保王妃和她腹中骨肉万全的。如今嘛,怕不是嫌王妃这遗腹子碍了旁人的路?”

“啊?不能吧?”有人惊疑,“长公主殿下可是九天玄女托生,祥瑞罩顶的国之柱石!她应下的事还能反悔?王妃今日来此给她上眼药,岂不是拎不清轻重,自找没趣?”

“谁说不是呢!”众人一阵低声附和。

议论声虽低微,却如细针般清晰地刺入山风。

崔穆清身后一名虬髯护卫统领,豹眼一瞪,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人群。

那些市井闲谈顿时如沸汤泼雪,瞬间哑寂,议论者纷纷缩颈低头,快步散开,只留下山道上更深的寂静与肃杀。

崔穆清恍若未闻,面上神色沉静如水,只那微微垂下的眼帘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旋即被温婉的哀戚取代。

她缓缓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修葺得颇为整洁的墓地呈现眼前,青松翠柏环绕,正中一座高大石碑。碑前,一个青衣素服的女子早已肃立等候。

她荆钗布裙,身形清瘦,容颜算不得极美,却自有一股山泉般的澄澈宁静,尤其一双眼睛,温润而坚定,正是为李泌守墓的盛春韶。

“盛姑娘。”崔穆清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亲近与感激,“辛苦你了,替本宫守着王爷清静之地。此心此德,王府上下皆感念于心。”

话语是暖的,但那份居高临下的疏离,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谁都能听得出来。

盛春韶敛衽一礼,姿态不卑不亢:“王妃言重了,不敢言苦。”

她抬眼,目光落在崔穆清隆起的腹部,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旋即化为纯粹的关切:“清晨露重风凉,王妃临盆在即,万望珍重玉体,莫要受了寒气。”

“有心。”崔穆清淡淡应了一声,不再看她,目光投向那冰冷的石碑。

转身从健妇手中接过香烛,亲自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融入清冷的晨风。

崔穆清将酒缓缓洒在碑前石板上,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身后护卫和盛春韶听得清楚:“王爷,非是妾身狠心,这些年不来探望。实是咱们的孩儿身系社稷之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妾身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唯恐负了王爷重托,亦负了……”

她顿了顿,喉间哽咽,一行清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亦负了长公主当初在你灵前殷殷相护的承诺。妾身,实在是身不由己,心中煎熬,王爷在天有灵,定能体谅妾身苦楚。”

语声哀婉,字字泣血,那“承诺”二字,咬得分外清晰。

盛春韶侍立一旁,心头一凛。

这番话听似哀诉亡夫,实则句句如刀,直指长公主李漟背信弃义。一旦传出这应龙湾,经山下那些闲人之口,顷刻间便能传遍长安九衢。

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远离朝堂漩涡,否则卷入这等言语机锋之中,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下只能垂首,默然看着地面湿冷的青苔,充耳不闻。

崔穆清的泪水滴落在祭奠的酒痕里,晕开一小片深色。

便在此时,“簌簌簌——!”

异响陡起,并非风声,而是利器撕破空气的锐鸣。

十数点乌光,淬着幽蓝,如毒蜂般自左侧密林深处激射而出,目标赫然直指被护卫围在中央的崔穆清,角度刁钻,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

“王妃小心!”盛春韶的反应快得惊人。

她本就站在崔穆清斜前方,此刻更不假思索,身形如一道青烟般旋身抢上,宽大的素袖灌注真力,猛地向前一拂一卷。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密集脆响,袖风如铁板,竟将大半暗器扫落在地。几枚漏网的也被她旋身踢飞,钉入旁边树干,入木三分,发出“咄咄”闷响,尾端犹自震颤不休。

“有刺客!护驾!护王妃下山!”盛春韶厉声疾呼,声震林樾,同时手腕一翻,腰间一柄青钢长剑已然出鞘,剑光清冽如水,横亘身前。

话音未落,十条黑影已如鬼魅般从林中扑出,个个黑巾蒙面,只露一双双冰冷嗜血的眼眸,手中兵刃各异,刀、剑、短刺、分水刺,寒光闪烁,直扑过来,动作迅捷狠辣,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山顶顿时大乱。

崔穆清脸色瞬间一白,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眼中惊色一闪而逝,随即被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取代。

她身边的护卫统领怒吼一声:“结阵!保护王妃后撤!”

数十名精锐护卫迅速收缩,刀出鞘,弓上弦,将崔穆清死死护在核心,组成一个移动的铁桶阵,沿着来时的石阶,且战且退。

兵刃交击声、怒吼声、惨叫声骤然撕裂了山间的宁静。

盛春韶一人一剑,却如中流砥柱,死死钉在刺客扑来的方向。她的剑法并非大开大阖,而是绵密严谨,守中带攻,剑光织成一片光幕,竟将当先三名刺客的攻势尽数接下。

剑刃吞吐,点、削、抹、刺,招招精准,不求毙敌,只为阻其锋芒,为崔穆清撤退争取一线生机。

南山之巅,一座古塔的最高层窗棂后,李清一身繁复精美的紫色宫装,宽大的下摆亦难掩她同样隆起的腹部。

她扶着窗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密林间闪烁的刀光与隐约可见的混乱人影,精致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崔穆清,”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刻薄,“本以为你是个懂得审时度势聪明人。没想到,竟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拎不清自己斤两的蠢货。敢跟长姐叫板?呵,真真是自寻死路!”

她眼中闪烁着偏执而狂热的光芒,仿佛已看到崔穆清倒下,她腹中那孩儿成为李漟唯一、也是必须选择支持的继承人的景象。

李清优雅地转过身,不再看那注定结局的杀戮,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告诉下面,手脚麻利些,可以收尾了。”

“遵命!”角落里,一个面容枯槁、嗓音尖细如同砂纸摩擦的老太监躬身应道,身影随即无声无息地隐入塔内阴影之中。

李清最后瞥了一眼山下那片混乱的战场,扶着腰,缓缓步下塔梯,紫裙曳地,不留半分痕迹。

山下,护卫崔穆清的军阵在十名悍不畏死的刺客冲击下,虽勉力支撑,却也步步维艰,不断有人倒下,血染石阶。

退路被截断,竟又被逼得缓缓退回了山顶墓园的空地边缘,距离李泌的墓碑不过十余步之遥。

护卫统领目眦欲裂,嘶声力战,身上已添数道伤口。

就在这胶着之际,下方石阶转折处,一个身影缓缓拾级而上。

来人头戴宽大的竹编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其肩上,赫然扛着一柄样式古朴、刃口隐现暗红斑纹的厚背长刀。步伐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仿佛敲在人心头。

护卫们心生警惕,阵势微滞。

来人行至离阵前数丈处,蓦然停步。

只见其缓缓抬起头,斗笠阴影下,一道狰狞扭曲、如同蜈蚣般的暗红色长疤,自左额角斜斜划过鼻梁,直拉到右下颌。这道疤彻底破坏了原本姣好的面容,只剩下无边的戾气与怨毒!

“嘿……”一声沙哑低沉的狞笑从她喉间挤出。

笑声未落,肩上长刀已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劈落,并非劈向任何人,而是重重斩在身侧一块半人高的山岩之上。

“轰隆!”

火星四溅,碎石纷飞,那坚硬的山岩竟被这一刀生生劈裂开来。

这骇人的声势和力量,让所有护卫心头剧震。未等他们从惊骇中回神,疤面女子舍弃了被卡在岩石中的刀柄,身影如鬼魅般揉身扑上,速度之快,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小心!”护卫统领只来得及吼出半声。

疤面女子已撞入阵中,手中并无兵刃,但那双戴着乌金指套的手,就是最可怕的武器。指套尖锐如鹰爪,闪烁着幽蓝光泽。

她身法诡异飘忽,出手更是狠辣绝伦,或抓、或撕、或戳,动作毫无花巧,只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

“嗤啦!”一名护卫的咽喉被轻易洞穿,血如泉涌。

“咔嚓!”另一名护卫的颈骨被生生扭断。

“噗!”指套贯入第三名护卫的心口,透背而出。

这疤面女子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护卫们结成的阵势在她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惨叫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飞起,山顶空地瞬间化为修罗屠场。她硬生生以一人之力,将崔穆清这支护卫精锐,重新逼回了墓园中央,距离李泌的墓碑和苦苦支撑的盛春韶,仅有数步之遥。

“拦住她!”盛春韶瞥见这凶神恶煞的疤面女子,心头大骇。

她一剑逼退纠缠的两名刺客,不顾身后袭来的冷风,猛地拧身,足尖点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扑那疤面女子。

“找死!”疤面女子见盛春韶扑来,眼中凶光更盛,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她不闪不避,双爪交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硬撼盛春韶的剑锋。竟是打算以硬碰硬,仗着指套的坚硬和自身强横的功力,一举废了这碍事的女人。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剑爪相交处,火星迸射。

盛春韶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剑身狂涌而来,震得她虎口剧痛,长剑几乎脱手。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甜,被她强行咽下,身形不由自主地被震得向后踉跄数步。

而那疤面女子,身形只是微微一晃,随即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挡老娘的刀路?”

她得势不饶人,双爪如狂风暴雨般再度攻上,指影漫天,每一爪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盛春韶周身要害。

盛春韶咬紧牙关,将师门所授的守御剑法施展到极致。剑光如环似幕,护住周身。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太大。

疤面女子不仅气力深厚,招式更是狠辣老练,毫无破绽,每一击都蕴含着千锤百炼的杀意。

盛春韶的剑圈被越压越小,守得越来越吃力,左支右绌。一道爪风掠过肩头,衣衫碎裂,带起一道血痕,又一道指劲擦过肋下,火辣辣地疼。

她瞥了一眼身后,崔穆清身边仅剩的几名护卫正被残余的黑衣刺客死死缠住,险象环生,根本无力突围。

而那疤面女子带来的死亡阴影,已近在咫尺。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盛春韶心中闪过,她眼中闪过一丝晶莹,随即化为磐石般的坚定。

只见盛春韶猛地一咬牙,剑招似乎因力竭而微微一滞,脚下更是一个踉跄,仿佛被碎石绊倒,身体失去平衡,向侧面扑跌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李泌墓碑所在。

“哼!黔驴技穷!”疤面女子狞笑一声,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她如影随形,双爪灌注十成功力,撕裂空气,直插盛春韶后心。

这一下若抓实,定是穿心裂肺,神仙难救。

眼看那乌金指套就要触及盛春韶的青色衣衫,就在这生死一瞬,扑跌在地、背对强敌的盛春韶,眼中陡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她竟不闪不避,更不回身格挡,反而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拧,将整个后背空门,主动迎向那致命双爪。

同时,她右手闪电般反手探出,五指如钩,竟是拼着受这一爪,也要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

“什么?!”疤面女子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用此等惨烈打法,双爪“噗嗤”一声,狠狠贯入盛春韶后背。

剧痛传来,盛春韶身体剧震,口中鲜血狂喷,但她那只灌注了毕生残余真力的右手,也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疤面女子的右手腕脉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两人一同向前翻滚。

疤面女子又惊又怒,左手疾挥,想挣脱钳制,顺势再补上一击结果对方。

然而盛春韶等的就是这一刻,在翻滚靠近李泌墓碑的刹那,她紧贴地面的左脚脚跟,猛地用力向下一蹬。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脆响,她左脚鞋尖前端,竟猛地弹出一截三寸余长、寒光闪闪的匕首尖刃。

此时两人翻滚之势未停,盛春韶眼中厉色一闪,借着翻滚的力道,左腿如同蝎尾般,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猛地向上、向后反撩横扫。

那淬毒的匕首尖刃,划过一道致命的幽蓝弧光,精准无比地抹向疤面女子因惊怒而微微前探的脖颈。

太快!太近!太出乎意料!

疤面女子只觉一股冰冷的锐气已触及颈间皮肤,她魂飞魄散,右手被死死扣住,左手回防不及,只能拼命将头颅向后仰去。

“嗤——!”

利刃割裂皮肉的声音,轻微而悚然。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人翻滚的势头终于停下,恰好停在李泌墓碑之下。

疤面女子仰面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充满了极度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一道细细的红线,在她咽喉处缓缓浮现、扩大,随即,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迅速涣散,最终彻底僵硬不动。

盛春韶伏在碑前,后背两个恐怖的血洞仍在汩汩冒血,将身下的青石染得一片暗红。她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眼神已然开始涣散,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

盛春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寸寸地挪动着染血的手臂,终于触碰到了墓碑上她擦了无数遍的“李泌”二字。

她的指尖,带着自己温热的血,轻轻抚过那熟悉的笔画,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

脸上痛苦的神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与温柔。她努力地将脸颊贴在冰冷的石碑上,仿佛要汲取那早已不存在的温度,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一滴清泪混着血水滑落。

“恨……明月高悬……曾独照我……”

最后一个字吐出,她唇边凝固着一抹极淡、极满足的微笑,手臂无力垂下,整个身体却依旧紧紧依偎着那冰冷的石碑,仿佛拥抱着毕生唯一的执念与温暖。

盛春韶,拥墓阖眸,气息断绝。

山顶一片死寂,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弥漫。残余的几名护卫看着盛春韶拥碑而亡的惨烈景象,无不悲愤填膺。

被护卫死死护在最后的崔穆清,目光扫过盛春韶的尸身,眼中没有悲痛,没有感激,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漠然。

那目光,甚至没有在那染血的墓碑上多停留一秒。只是转向身边仅存的三名带伤护卫,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冷酷的诱惑:

“护本宫下山!今日随行者,活者赏千金,荫及三代!死者,抚恤翻倍!”

重赏之下,必有死士!

那三名护卫本已绝望,闻听此言,眼中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悍与贪婪,赤红一片。

他们如同受伤的猛虎,挥舞着卷刃的钢刀,不顾一切地朝着山下方向仅存的几名黑衣刺客猛扑过去。

以命搏命,状若疯魔。

崔穆清看也不看身后惨烈的搏杀,在仅剩的一名贴身健妇搀扶下,强撑着沉重的身体,沿着被血浸透的石阶,踉跄着向下疾走。

她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一手死死护着腹部,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眼看就要转过山道拐角,逃离这山顶修罗场。

“嘿嘿嘿……”

“嘻嘻嘻……”

“呵呵呵……”

一阵怪异莫名、腔调各异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山道两侧的乱石、古树后响起。

笑声尖锐、嘶哑、阴冷、癫狂,混杂在一起,如同夜枭啼鸣,令人头皮发麻。

六道身影,如同凭空出现,挡住了狭窄的下山石径。

当先一人,身材矮胖,蹲在一块磨盘大的圆石上,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

旁边树上倒吊着一个瘦长如竹竿的汉子,脑袋朝下晃悠着。

一个侏儒坐在树杈间啃着果子。

一个独眼龙背靠山壁,抱着膀子冷笑。

一个麻子脸在抠着鼻孔。

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摇着一把破折扇,装模作样。

此六人形貌各异,奇装异服,唯一相同的,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看待猎物的残忍与戏谑。

蹲在石头上的矮胖子止住怪笑,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齐王妃,您这千金之躯,想去哪儿啊?”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冷笑,“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买您和您肚子里那小东西的命!这活儿,我们‘山君六仙’接了!”

崔穆清脚步顿住,目光扫过这六个怪人,脸上竟无多少惊惶。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腹中的不适,声音依旧维持着那份属于王妃的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探究:“哦?买命?不知是何等价钱?若本宫出三倍,买条生路,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那六个怪人顿时骚动起来。

“三倍?!”倒吊着的瘦子猛地一晃,差点掉下来,“老大!三倍啊!够咱们兄弟在江南快活好几年了!”

“呸!没出息!”抠鼻孔的麻子脸啐了一口,“信誉!咱们山君六仙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信誉!接了这活计,就得做完!不然以后谁还敢找咱们?”

“就是就是!”啃果子的侏儒含糊不清地附和,“名声要紧!名声要紧!”

“我看三倍也不错……”摇破扇的书生装模作样地扇着风,“王妃金口玉言,总不会赖账……”

“放屁!都给老子闭嘴!”矮胖子老大猛地从石头上跳下来,一脸不耐地大吼,“吵吵什么!管他三倍五倍,咱们‘山君六仙’的名头,是钱能买的吗?!动手!赶紧宰了这婆娘,回去领赏!打出咱们的威风名声!”

他话音未落,那倒吊的瘦子已怪叫一声,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从树上一弹,双臂奇长,十指如钩,直抓崔穆清面门。

那侏儒则如同滚地葫芦,贴地急蹿,手中两把淬毒短匕直刺崔穆清下盘。

麻子脸怪笑着掷出一把铁蒺藜,笼罩崔穆清周身。

独眼龙闷声不响,一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带着恶风拦腰斩来。

书生折扇一合,扇骨中射出数点寒星。

矮胖子老大则双掌赤红,带着灼热腥风,拍向崔穆清天灵盖。

六人齐动,配合默契无比,攻势如狂风骤雨,瞬间封死了崔穆清所有闪避的空间,招数诡异狠毒,专走下三路,攻人要害,阴损至极。

仅存的那名健妇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挡在崔穆清身前,瞬间被几枚铁蒺藜和扇骨暗器打成了筛子,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下去。

崔穆清背靠着一棵粗壮的古松,避无可避。她脸色煞白如纸,一手死死护住腹部,一手下意识地挡在身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面对这铺天盖地、足以将她撕成碎片的攻击,她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认命般的平静,仿佛对这结局早有预料。

应龙湾,浩渺烟波之上,一叶不起眼的乌篷船,随波轻荡。

船头,一人身着锦袍,头戴宽沿斗笠,正悠然垂钓。

鱼线没入碧绿的湖水,纹丝不动。

船尾,一个老艄公似睡非睡。

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线条冷峭的侧脸。

王浅予那冷艳的俏脸在斗笠的阴影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阴鸷。她目光投向南山方向,隔着薄薄的水雾,山顶隐约传来的喊杀声随风飘至,细若蚊呐。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冰冷刺骨,没有大仇将报的狂喜,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缓慢折磨猎物的快意。

“崔穆清……”王浅予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刻骨的怨毒,“别急,咱们姐妹慢慢玩。你施加给我的,我要你万倍偿还!”

山顶,死亡的风暴已然降临。

山君六仙的怪笑与兵刃破空声交织,将崔穆清彻底淹没。就在那矮胖子老大赤红的毒掌即将拍碎崔穆清天灵盖,侏儒的毒匕即将刺入她腹部的千钧一发之际。

“丢雷楼谋!边个敢动我阿姐?!”

一声清脆却饱含惊怒的厉喝,如同平地炸雷,撕裂了山顶的死亡喧嚣,这声音带着浓重的广南腔调,穿透力极强。

紧接着,是弓弦密集震动的“嘣嘣嘣”之声,如同暴雨骤至。

无数黑点,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从下方山道密林中暴射而出。劲矢如蝗,覆盖了整个山顶空地,目标精准无比,直指山君六仙。

“不好!有埋伏!”矮胖子老大反应最快,赤红毒掌硬生生收回,肥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向侧方一块巨石后滚去。

“噗噗噗!”几支劲矢深深钉入他刚才站立之处,尾羽剧颤。

“哎哟!”

“我的腿!”

“妈呀!”

……

惨叫声瞬间响起。

那倒吊的瘦子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瞬间被七八支弩箭贯穿,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在地。抠鼻孔的麻子脸正甩着铁蒺藜,被一支弩箭正中咽喉,嗬嗬两声便栽倒在地。摇扇的书生想用扇子格挡,那精钢扇骨竟被强劲的弩箭直接射穿,连扇带手钉在了树干上。

独眼龙鬼头刀舞得泼水不进,挡开数箭,却被一支刁钻的箭矢射穿膝盖,惨嚎着跪倒。唯有那侏儒个子矮小,又滚在地上,侥幸躲过第一轮箭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就想往树丛里钻。

“轰!轰!轰!”

数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紧接着在空地边缘炸开,火光迸现,浓烟滚滚,碎石泥土如同雨点般四处激射,正是军中大杀器轰天雷。

爆炸的冲击波将残余的草木碎石掀飞,那躲在树后的侏儒被一块飞溅的碎石砸中后脑,哼都没哼便扑倒在地。

膝盖中箭的独眼龙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滚了几滚,撞在一块石头上,头破血流,眼见不活了。躲在巨石后的矮胖子老大也被震得气血翻腾,灰头土脸。

硝烟稍散,山道上脚步声如雷,只见数十名身着广南样式皮甲、手持强弩或短矛的精悍军士,如狼似虎般冲了上来,动作迅捷,配合默契。

他们迅速占据有利位置,弓弩上弦,冰冷的箭簇指向场中一切活物,包括那些残余的黑衣刺客。

当先一人,身法极快,几个起落便已冲上山顶空地。

这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着鹅黄色广袖绫罗襦裙,发髻高挽,斜插一支点翠步摇,行走间步摇轻颤,流苏摇曳。

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气质温婉端庄,如同画中走出的广南仕女。只是此刻,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上,布满了焦急与怒容。

来人正是齐王李泌的侧妃,广南东路转运使之女,梅和宁。

她一眼就看到了背靠古松、摇摇欲坠的崔穆清,以及她身边惨死的健妇和遍地狼藉的尸体,还有远处那紧紧拥着墓碑、已然气绝的盛春韶。

梅和宁倒吸一口冷气,眼圈瞬间红了。

“姐姐!”她用带着浓浓广南音的官话惊呼,提起裙裾,不顾满地血污狼藉,疾步奔到崔穆清身边,一把扶住她几乎要软倒的身子,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对唔住!我来迟咗!”

崔穆清身体冰冷,全靠意志支撑。骤然见到梅和宁,她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整个人几乎瘫在梅和宁怀里。她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大口喘息着,一手死死按着腹部,显然方才的惊吓牵动了胎气。

然而,当她抬眼看向梅和宁时,那张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亲近、无比依赖、甚至带着一丝娇弱委屈的笑容,与方才面对盛春韶时的冷漠疏离、面对死亡威胁时的强作镇定,判若两人。

“妹妹……”她声音虚弱,却充满感激与信赖,紧紧抓住梅和宁搀扶她的手,“不迟……来得正好!再晚一刻,姐姐和腹中孩儿,怕是……”她泫然欲泣,恰到好处地顿住,将所有的脆弱与信任都交付给了眼前之人。

梅和宁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连忙道:“唔好讲啲唔吉利嘅话!有我在,冇人可以再伤害你!”

她小心地搀扶着崔穆清,转头对跟上来的广南军士头领,厉声道:“快!清理现场!所有贼人,不留活口!即刻护送王妃下山!”

“喏!”军士头领躬身领命,眼中杀气腾腾。

一挥手,广南军士如虎狼般扑向那些重伤未死、试图挣扎的刺客和山君六仙残余。

刀光闪过,惨叫声戛然而止,山顶的血腥气又浓重了几分。

崔穆清仿佛对身后那毫不留情的屠杀充耳不闻。她倚靠着梅和宁,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略显虚弱的笑意,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婉:

“辛苦妹妹了。这次若非妹妹及时赶到,姐姐真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广南的健儿,当真勇武。”

她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些许,“方才在山上吹了风,倒有些饿了。听说西市新开了家胡肆,炙羊腿做得极好,妹妹可愿陪姐姐去尝尝鲜?”

梅和宁微微一怔,看着崔穆清苍白脸上那若无其事的笑容,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盛春韶至死仍紧拥墓碑的凄绝身影,心头莫名地泛起一丝复杂酸楚。

但她很快将这丝异样压下,温婉地应道:“好呀,姐姐想吃,我陪你去。不过要先让大夫看看你和宝宝才得。”

她小心地搀扶着崔穆清,避开地上的血泊和尸体,仿佛脚下踩着的并非修罗场,而是寻常花园小径。

广南军士动作麻利,迅速清理出一条下山的路。

崔穆清在梅和宁的搀扶下,步履虽缓,却异常平稳地向下走去。

应龙湾上,乌篷船随波轻荡。

船头,王浅予手中的鱼竿猛地一沉,坚韧的鱼线瞬间绷得笔直,发出“呜呜”的震颤声。水下的猎物显然力量惊人,疯狂挣扎,搅动得船身都微微摇晃起来,湖面荡开激烈的漩涡。

王浅予握着鱼竿的手稳如磐石。她微微侧头,斗笠下的目光再次投向南山。

山顶的喧嚣似乎已经平息,只有淡淡的烟尘随风飘散。

王浅予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缓缓加深,最终化为一声低低的冷笑:“呵……真热闹。”

她手腕猛地一抖,并非提竿,而是五指一松。

“啪嗒。”

那根价值不菲的紫竹鱼竿,连同竿上剧烈挣扎的猎物,一同被她毫不犹豫地弃入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迅速沉没。

“姐妹们都齐了……”她望着沉竿消失的涟漪,声音轻得像风,“再聚首,不知道最后几人能活!”

湖风过,拂其锦袍之袂,舟楫归岸。

水复静,而长安今日,民皆传李漟杀弟妻,将图帝座。

天下哗,士林震,风雨如晦。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坑爹萌宝已上线阴阳先生我家的厕所通异界长生界读心救全家,我拿稳神棍人设震惊!疯批摄政王的发妻竟然是我重生官场:开局迎娶副省长千金还没穿越,我就有神级资质了?带着空间超市去种田嫁死人?她随军一夜怀双宝了吴胜与思梨爱情之旅最强帝尊在都市浪迹在诸天世界我有修真界绿卡都穿书了,谁还走剧情穿越:大师兄不过凡人一介,吗?体坛之召唤猛将绝代武神我见过很多神豪,他们都叫我神豪宠妻狂魔:快穿之男神宠上身
经典收藏唐哀帝,中兴大唐最强大唐虎啸三国三国:签到三年,成为绝世战神穿越大乾,开局就娶三个媳妇大唐:属于我的贞观盛世三国懒人乌龙召唤:冷情妈咪我在汉末当后浪大唐:纨绔皇子,被李二偷看日记他改变了法国凰啼山河脱了官衣,你跟我一个山贼讲道理?三国:季汉大都督,有妻蔡琰七煞侍魂春风玉露明末好国舅最强终极兵王带着淘宝去抗日穿越古代,艺术生的科举之路
最近更新世子凶猛:谁敢和我抢女人?书圣?诗仙?首辅?没错,都是我清宫秘史十二章陌上!乔家那位病公子奉旨当里长:百姓的明义从侯府废柴到一字并肩王我,乡野村夫,皇帝直呼惹不起我和兄弟一起穿越红楼从公爵之子到帝国皇帝大明国师,教朱棣治国,朱元璋来听墙根穿越北宋靖康耻灭吾主沉浮别演了娘娘,本奴才听得见你心声!重生之我是大明皇太孙朱雄英开局流放:从罪囚营杀到天下之主说好的神医,怎么又成诗仙了?锦衣血诏退婚夜,我被公主捡尸了新科状元的搞笑重生路2史上最强县令唐代秘史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 风流俏佳人txt下载 -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 - 风流俏佳人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