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来行侠仗义，现在却不想了。”沈绒溪倒是说的很真诚。
人心易变，人心变得真快呢。
“因为我的故事？”墨蹙眉，带着几分忧伤的面容那么美好，晚风吹拂她脸颊碎发，也给她添上温柔。
“嗯。”
“那如果故事是假的呢？”墨眉心微蹙，如果没有故事，就没有义无反顾维护她的小道士了，对吗。
所有的善良都有原由。
如果她没经过那悲惨，就遇不到这么美好的小道士。
“可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们只能往前走。”
墨轻叹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想说清楚，可是沈绒溪指尖轻点她红唇，按住了墨未尽的话语。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沈绒溪眉眼弯弯，温柔了世间，温柔了一个冰冷的心。
真的好神奇。
墨也看尽世间百态，从不曾被任何人动容，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便变得柔软了，她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沈绒溪用什么魔法蛊惑了她，不然为何只是遇见，就可以让她放下所有戾气。
她静静看沈绒溪好久，“那绒溪要讲你的故事吗？”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沈绒溪在思索，要如何讲，将自己轮回事，还是讲被困于人间世。
“全都讲给姐姐听吧，姐姐很想了解你。”墨想知道她的一切。
“不可以呢，我还要行侠仗义，可是如果讲我的故事，要很久很久。”
“拿你是反悔了？”
“没有啊，我可以讲我现在的事，如果姐姐真的很想知道以后，那姐姐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行侠仗义。”沈绒溪给了很完美的选择。
跟她走。
从前墨信任一个书生，以为那是能给她一生安稳之人，但是并没有，后来她自己给自己寻来了安身立命之处，却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子，要带她走。
要赌上一辈子吗？
赌上自己枯寂的后半生？
如果跟小道士走了，或许，小道士就不会再惆怅了，也不会纠结没能让她放下屠刀了。
“好，我跟你走！”
就这么随意，决定了自己的归处。
就这么随意，红阁易了主，那些手下全都跪得笔直，不明白主子为何不要他们了，所有人的下跪，却挽不回主子的心，当那红衣女子，真的跟着一青衣女子离去时，所有跪地之人，纷纷举刀，自刎于红阁。
他们没有犹豫，好似死亡并不会让他们有一丝痛苦。
双手沾染无数鲜血，他们并不怕死，如果不是主子，他们甚至活不到成年，虽然主子痛恨男人，却还是愿意将他们养大，他们失去父母，却从不恨主子。
那酗酒家暴赌博不堪的父亲，早就该死，甚至还有卖妻者，都是世间的臭虫，死有余辜，他们从不恨主子，他们曾经的人生才是遍地荆棘，是主子给了他们生路。
主子不用女子来杀人，是因为主子双手染血，却心疼那些干净的姑娘，所以他们这些男人，干脏活累活，可是他们从不觉得这有何不对。
因为他们经历过，所以他们也觉得男人才是罪恶者，他们愿意赎罪。
可是主子走了。
他们就好像再也寻不到光的臭虫，只有扎进黑暗。
自刎，竟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可以说墨将他们调教的特别好，她经历过男人的劣根性，所以在驯化男人时，更能轻易看出那些是真的臣服，哪些是假的，那些假的，自该如他们脏脏不堪的父亲一样，死无全尸，能活下来的，都是她认为可以活下去的。
所以她的人，都很乖。
只不过，她未曾回头看看，不知他们竟全部自刎。
多年后再路过此处，那曾盛极一时的红阁，竟然荒芜的似是要坍塌，她才知道，当年一夜间，红阁之人尽数自刎，在城内疯传，红阁或许是进行什么殉教仪式，传的沸沸扬扬，惊动朝廷，还做了好几场法事。
可是墨不知道，沈绒溪却知道，那天清晨，天气晴好，她们离开红阁，一同骑上马，沈绒溪看着红阁牌匾良久，她看到红阁几乎是瞬息之间，便没了生气。
可是作为正道人士的她，却并没阻止什么，一切都是个人选择。
就如带走墨，也是她的选择。
哪怕那些人的生死最后会压在她身上，她也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只不过，不知有无人帮他们收尸。
沈绒溪轻叹一声，便扬鞭而去。
身旁跟着一耀眼的红衣女子，从不曾离开她。
沈绒溪带着墨去了京城一趟，跟陆茗讲了她们两个要出去玩，没说归期，就这么匆匆走了。
走的那天，陆茗刚好休沐，站在城外相送。
也好想出去看看，真不知此生有没有机会，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走走停停，小道士故事好多，从开始墨表示狐疑，到后来她意识到沈绒溪说的好像是真的，因为她们总是由魂体去断案，也由孤魂才去寻找一些一些故事。
就这么走了十年，墨都老了，沈绒溪的容貌却不曾变过。
墨突然就想，把小道士给自己讲的一个又一个故事记录下来，可是故事太长，好像永远都听不完。
可是这听不完的故事，还是沈绒溪漫长岁月里，还记得的部分，很多故事她都捡不回来记忆了。
第二个十年，她们再次回到了京城，那时陆茗已经老了，但是风骨依旧在，陆茗想辞官与她们同行，可是这话未说出口，怎么办呢，她虽然一直知道，这世间离开她，依旧不会停止运作，可是她还是担心，没有她来镇压这朝堂，小皇女会坐不稳这皇位。
多么出息，陆茗经历的第三任皇帝，竟然是皇女，她真的好想让这世道对女子的约束少些，再少些，所以她在与沈绒溪同行，和皇女之间，选择了聪颖的皇女，想着，她这一生，或许看不到大好河川了。
这么多年，陆茗一直有听沈师的话，每天刮下一点回春丹的粉末服下，所以她这一生格外长，也格外康健。
甚至再见面时，亦如当年一般犹如青松一般美好。
只不过在世人眼中，丞相终生未娶，属实遗憾。
沈绒溪跟墨停留了半年，便又走了。
不知余生是否还能再见，但是走前，墨送给陆茗一本游记，记录了这二十年间，沈绒溪破过的案件，与帮过的人。
有些光怪陆离，犹如话本一般。
但是是沈绒溪最真实的经历。
陆茗很感激墨，这个一直陪伴沈师的女子，她有些羡慕对方，一直陪伴着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