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部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氧气瓶小车滚轮的摩擦声。
施耐德教授拖着那辆小车，黑色面罩下传来极轻的喘息，他连执行部的会议都推掉了，直接赶来这里。
病房门被推开后，夏弥正坐在床边削苹果，路明非则歪在椅子上打瞌睡。
两人同时抬头，看到施耐德那双锐利的眼睛从面罩上方透出来，最终锁定在病床上的楚子航身上。
“教授！”路明非立刻站起来。
施耐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情况如何？”施耐德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嘶哑而沉重。
夏弥低声解释：“内脏损伤比预想的严重，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
“嗯，加图索家的调查团明天就到。”施耐德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显得格外沉闷，“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什么机会？”
“取血样的机会。”施耐德冷冷道，“楚子航的血样对他们来说是攻讦校长的证据，校董会又一次发起了弹劾议程。”
夏弥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水果刀，刀锋在苹果上刻出一道深痕。
说完，施耐德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楚子航，转身离开，滚轮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
房门关上后，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监测仪时不时发出“滴滴”声。
“师兄的睫毛好长啊。”
路明非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夏弥愣了一下：“什么？”
“就....突然想起来。”路明非挠挠头，“高中时候我们军训，女生宿舍夜谈会说要嫁给楚子航，有人提议要数他的睫毛。”
夏弥的动作顿了一下：“数睫毛？”
“对啊！”路明非来了精神，“说是要一根根数清楚，好像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夏弥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呢？”
“然后她们就开始争论怎么数比较科学。”路明非回忆着，“有人说从左到右，有人说要分区统计什么的...”
夏弥轻轻笑出声，手指转了转将苹果削成了花。
路明非犹豫了一瞬，然后站起身，“我得先回去了，还要应付导航社那帮人了，她们从好几天前就在论坛刷屏问师兄的情况。”
“去吧。”夏弥点点头，“我守着就行。”
……
当房门关上后，夏弥慢慢坐回病床边的椅子。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好落在楚子航的脸上。
她俯下身，指尖悬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点了点，竟然真的开始数他的睫毛。
一、二、三……
数到一小半时，楚子航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夏弥立刻停住，但那双黄金瞳并没有睁开。
“真是……”她轻声自语，“连昏迷都能招蜂引蝶。”
监测仪的波纹平稳地跳动着，在这个无人打扰的深夜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
“嘟～”
cc1000次列车缓缓驶入卡塞尔学院站台，窗外秋色绚烂如虹。
安德鲁·加图索整理着西装袖口，心跳微微加速。
这是他第一次以校董会特派调查团团长的身份踏入学院，不是作为旁听者，而是作为审判者。
然而，当列车门滑开的瞬间，安德鲁的精英律师表情凝固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校董会调查团莅临指导！”
“安德鲁老师您辛苦啦！”
站台上，彩旗招展，横幅飞舞。
一群穿着夏威夷风格花衬衫的学生挥舞着荧光棒，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戴着塑料框墨镜、穿着大红沙滩裤的邋遢大叔。
他手里拎着半瓶威士忌，张开双臂就飞扑了过来。
“安德鲁老弟！”副校长一把将僵硬的安德鲁搂进怀里，浓重的酒气喷在他脸上，“可算把你盼来了！”
安德鲁的眼镜都被撞歪了，“您、您是？”
“副校长啊！”
大叔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差点把他拍吐血，“弗拉梅尔导师！炼金原理部负责人！装备部终身名誉顾问！”
副校长每说一个头衔就拍一下，“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守夜人。”
安德鲁瞳孔一缩。
“等等....”
可还没等安德鲁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被套了个花环，手里塞了杯疑似龙舌兰的液体。
副校长揽着他的肩膀，对着学生记者团的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来来来，先合个影！调查什么的慢慢来嘛！”
闪光灯咔嚓作响，安德鲁的精英人设碎了一地。
“这...这是...”安德鲁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我们学院的传统。”副校长搂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花车上带，“每一位贵客都要享受最高规格的接待！”
安德鲁被半推半挤地塞进一辆装饰得花里胡哨的敞篷车，车头上挂着醒目的标语：「卡塞尔学院热烈欢迎校董会调查团！」
“等等！”安德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是来调查...”
“知道知道，装备部经费问题嘛！那群疯子早该查查了！”副校长打断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昂热那老家伙最近得了严重的咽炎，暂时不方便见客。”
安德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原本计划一到学院就直奔主题，在全体教授面前宣读校董会令，结果现在却被这套荒唐的欢迎仪式搅得晕头转向。
‘冷静……先收集证据……’
他强忍怒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弗拉梅尔副校长，我想先看看学院的档案室。”
“没问题！”副校长爽快地拍板。
“只是...今天档案室系统升级，明天才能开放。”他眨眨眼，“不如先参加我们的欢迎晚宴？厨师特意准备了法式焗蜗牛！”
安德鲁的胃抽搐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正面对一个棘手的对手，这个看似醉醺醺的副校长，每一步都在打乱他的计划。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德鲁咬着牙说道。
花车缓缓启动，乐队开始演奏校歌。
安德鲁坐在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看着沿途的欢迎标语，他的手指悄悄在西装内侧口袋摸索，那里藏着一支录音笔和微型相机。
‘该死，等拿到龙骨保管违规的证据...’
他的目光扫过极远处的小楼，那里是校长办公室的所在。
‘就是昂热下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