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一怔，耳根微微泛红，赶紧低头把桌上的资料理整：“哪有，我是……我就是看这事挺重要的，怕你一个人扛不住。”
“我一个人？”夏洁斜睨她一眼，“那你昨晚通宵查账的精神头是给谁准备的？”
叶西嘴一撇，小声嘟囔：“那还不是你说得头头是道……”
夏洁没再继续逗她，语气缓了点，却仍透着些倦意的温柔：
“你关心他也不是坏事。”
“李二宝……确实不是个容易懂的人。但他真要走正道的话，不会走到我们前面。”
她顿了顿，看着资料袋轻声说：“有些人，不在我们这边，却帮我们做着该做的事。”
叶西没吭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把桌上的豆浆推过去。
没人比她更了解李二宝。
当初李二宝还在街头是个混混的时候，叶西就认识他了。
也一步步看着，李二宝走到了今天。
夏洁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她：“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听明白没？”
叶西眨了下眼：“你说哪部分？”
“洗钱那段。”
“哦……就是……绕几道账，钱就洗白了？”
夏洁笑了一下，放下杯子，把丰耀地产那份合同抽出来，指着上面的一条流程图：
“简单说，市里批了一笔钱，说是给滨海未来社区盖新楼。”
“然后这笔钱走到了丰耀手上——丰耀是正经公司，账上收钱没问题。”
“接着，丰耀找了一家叫‘合耀建工’的公司，说是要买一批建筑材料、搞基建配套。”
“但这家公司是空的，连办公地址都查不到。”
“于是它只在账面上做了一堆‘支付记录’，实际上什么都没买。”
“然后那笔钱，就从‘合耀’的名义转出去了——有的去了金边账户，有的成了所谓‘对外投资’。”
夏洁心情明显不错，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也算是教教叶西。
叶西一路从刑侦上来，目前虽然进入了刘荣案的小组，不过，也是负责刑侦方面。
经侦方面，还欠缺很多经验。
叶西听懂了，试探性问道：“就是钱看起来花了，其实没花？”
“对，地上铺了点水泥袋子，拍了几张照片，验收报告一打，全流程走完。”
“那仓库里的水泥，是他们从南仓线偷偷运来的废料，就为了制造‘动工’的假象。”
“市财政以为项目动了，账上看也没问题，可工程其实没开始。”
“几个亿，就这么没了。”
“而且这个所谓的丰耀地产，还是涉及银座和滨海未来社区背后无数公司中的一个。”
夏洁轻轻叹气：“这种账，不出问题你永远看不出来，一出问题，全是坑。”
“那我们现在……能查清吗？”叶西小声问。
夏洁合上合同，眼神平静：“可以，但得快。”
“现在我们有dNA，有账线，有仓线，有人名。只要这四样能一起站得住，就能证明这不只是资金问题，而是……涉及滨海未来社区，和银座当年事故背后，有组织性的诈骗金融，以及刑事案件。”
“只要上面看到这一点，就没人敢再当这案子的‘盖子’。”
叶西默默点头，抱着资料袋站起来：“那我马上把这些录入临时调查副系统，先走内部封存备案。”
“你帮我守住。”夏洁说。
“我在。”
阳光终于穿过云层的一道缝隙，斜斜照进会议室，打在那只泛黄的档案袋上，像是照在一条被人忽视太久的裂缝上。
夏洁重新坐回桌边，盯着屏幕里逐渐跑动的上传进度条，轻声说：
“他扔过来的，不只是一根线。”
“是我们这些人，过去几年一直想找的……起点。”
港城老街，咖啡厅。
音响里缓缓放着八十年代的粤语情歌。
柳莺莺刚推门进来，没摘墨镜，站在原地几秒，视线绕过几张桌子，落在窗边角落那个男人身上。
他穿着最普通的衬衫，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正搅着杯咖啡，眼睛看着窗外。
柳莺莺唇角动了一下，眼神先是掠过一丝意外，随后就藏起了情绪，慢慢走过去。
“你竟然选在这儿见我。”她语气听起来轻松，步伐却有些慢。
“我以为你会选龟岛，或者什么郊外别墅。”
李二宝抬起头，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两秒，轻笑：“龟岛那地方连我都待不下去，怎么能请你去那里见面。”
“我什么环境没有体验过，我之前为了拍一部荒野求生，还在岛上住了两个多月。”
柳莺莺摘下墨镜，轻轻挂在衣领上，发尾有点微卷，还带着些雨后的湿气，“但你选得还不错，这地方……挺安静。”
她坐下，双手自然交叠在桌上，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一起，像是不想让他看出什么。
李二宝看着她，有些感慨：“你变化挺大的。”
“我？”柳莺莺挑眉，笑了一下，“你要是说我老了，那可别怪我翻脸。”
“不是老，是……”李二宝顿了顿，整理着语言。
“像什么？”
“像你以前在港剧里演的那个角色。”他想不来名字，只是说道，“和黎家辉演的，我看了好几遍，什么友情。”
柳莺莺一愣，随即轻轻一笑，眼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她垂下眼眸，声音低了些：“那部啊……是我演得最不自在的一次。”
李二有些诧异：“不会吧，我记得你拍完那部，在港城都红遍了，到处都是你的海报和宣传。”
柳莺莺笑着摇头，眼角微微泛起一丝温意：“不是演技的问题……是那个角色的关系，我演得心虚。”
“为什么？你那时候不是演个卧底爱上了敌人，最后还替他挡了一枪吗？”
“对啊。”
柳莺莺眼神揶揄：“你不是没怎么看过我的戏吗，怎么连这么久之前的电影，细节都记的这么清？”
李二宝有些尴尬，其实认识柳莺莺后，李二宝没事的时候，也会去补她的一些电影看。
因为很早就知道，但是七年的牢狱，让他几乎和外界脱节。
“偶尔也看看，这部拍的好，黎家辉还是我偶像，所以印象很深刻。”
“是嘛。”
柳莺莺低声说，手指轻轻绕着水杯边沿转了一圈，声音像是拂过窗边薄纱帘：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叫，明知道他危险，还是想留住他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