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城月餐厅位于老城区一栋殖民地改建的三层小楼，外墙斑驳，内里却极尽优雅考究。
院落中栽种着整排月桂树，香气淡淡，夜风穿过枝叶，吹拂着垂下的纱灯。
李二宝和白心进门时，侍者早已领他们穿过回廊，至二楼最深处的一间独立包厢。
推门而入的瞬间，白心微微一顿。
灯光温柔，四周木雕隔扇映着细碎光影，靠窗而坐的女人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脸。
混血的轮廓，五官深邃而凌厉，鼻梁挺直，眼尾自然上挑，一双深棕色眼睛在昏暖灯光下折出猫般的锐光。
她穿着剪裁极致贴身的黑色真丝长裙，锁骨轻露，身形极瘦，却有一种天然的骨感贵气。
这种美，不是白心那种清冷艳丽、带着熟悉镜头感的女明星美，而是国际名媛式的压迫性——
优雅，不妥协。
——陈婉怡。
她缓缓起身时，仅仅一个站起、侧身的动作，就带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审视力道。
白心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戒备。
她不是没见过美女，但这种类型，她自认不擅长应对。
这不只是个美女。
美女，只是她，最简单，易得的标签。
李二宝笑着走上前：“陈总，久等。”
陈婉怡淡淡颔首，声音轻柔：“还好，正好凉快一下。”
她的目光这才略微向白心偏去，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打量。
“这位就是……白心小姐？”
“我看过你那部《万象迷局》，你眼神很有张力，尤其第十集雨中回眸那一场，导演没拍错。”
白心怔了一下，随即微笑：“谢谢。”
她没想到陈婉怡会看过自己的电视剧，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
甚至连她自己记得没这么清楚。
“还有一部是……《深流》？”
陈婉怡语气轻快，“我那时人在法兰西，看的是配音版，但最后那段独白，我倒是特意去找了原声。”
她侧了侧头，似笑非笑，“音色挺有故事。”
白心收了笑，轻声道：“配音版本太夸张了，我当时也有点遗憾。”
气氛因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夸奖与回应，缓缓松了几分。
李二宝没有插话，落座时只淡淡扫了陈婉怡一眼，像在确认她今晚的情绪是否“在线”。
服务员上茶后离开，门缓缓合上，四下清静。
陈婉怡转向李二宝，似随口一问：“她跟你，是新签的？”
“不是。”李二宝语气平淡，“她是朋友。”
陈婉怡轻轻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白心身上，这一眼比刚才更直白，甚至带了些淡淡的压制。
白心仍旧坐姿笔直，只是嘴角笑意浅了些。
“朋友。”陈婉怡重复了一遍，像是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
沉默片刻，她忽然抬手，轻轻拂了一下自己鬓边的发丝，像是换了个思路。
“我最近刚好在对接一个项目。”
她语气不轻不重：“三国联拍，法兰西、港城、曼国联合制作，周期八个月，预算八千万美金。”
“现在在选女一号。”
她说这话时，没有看白心，只是缓缓抿了一口茶。
白心心脏轻轻一震。
她听过这部戏，国内业内讨论过几次，那家公司背后是国际顶级Ip运作团队，女主角一旦定下，必然会入围多个国际影节。
无数一线演员抢着上名单的项目。
陈婉怡却像说一顿晚饭。
“你如果有兴趣，”她抬眸，“我明天可以让助理带合约来。”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沉了一下。
白心没有急着接话，而是稍稍垂下眼帘，用指腹摸了摸茶杯边缘，片刻后才轻声道：
“我现在还有合约在身。”
“而且签戏这些……得公司来定。”
她声音不高，但很稳，甚至隐隐带出一种立场的坚定。
言外之意，决定权，不在她。
陈婉怡终于缓缓笑了一下。
“我明白。”她语气变得松弛，“我只是表达一个善意。你很有镜头感，只要站住不慌，资源自己会来找你。”
白心点头：“谢谢。”
李二宝随即接过话题，略带笑意地看着陈婉怡：“那陈总喊我来，要给我看什么？”
陈婉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身侧的皮质手包里取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解锁，点开一个视频。
她把手机推到李二宝面前，语气淡得仿佛是在递一杯水：“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屏幕的光映在李二宝的脸上。
那是新城本地新闻台的播报画面，新闻背景的监控视频画质略显粗糙，却能从指示牌里清楚看出场景——江源控股地下车库。
画面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车门打开，一个女人快步走下。
她的动作里带着明显的情绪——拎着手包，脚步急促，眉眼间全是怒意，连高跟鞋的落地声似乎都能透过画面震出来。
她径直走向电梯，连回头都没有回。
沈蔷。
李二宝把视频看完，神情没有任何波澜，只将手机递回去：“怎么了？”
他并不意外。
因为上次和陈婉怡见面时，她就已经点过一句——沈蔷新闻的发酵，是他在背后推的。
陈婉怡接过手机，手指收拢时，指尖微微一顿，像是确认了什么。
她抬眼，语气不咸不淡：“李先生，我想知道，您对沈蔷的事情，了解多少？”
李二宝挑眉：“你说的是生前，还是生后？”
“生前。”陈婉怡的目光落在茶盏的水面，灯光映出她眼底细碎的光影，像是要把某个答案从水面里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