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的殷切，似乎将所有的希望全部汇聚在了一处。
慕蓁熹捻了捻手指，“是，我答应你，绝不会不辞而别。”
长安咧开了嘴角，积累在眉眼之上的阴霾全部消散，“弟弟这就去上药！”
少年脚下生风，生怕慕蓁熹反悔似的，坐在院子中上药，还高声请示，“在好好上药呢！”
慕蓁熹往国内打着面糊，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云霞之下明媚的长安，长安还向她摆了摆手。
她连忙低了头，装作在忙。
藏在袖中的野草，慕蓁熹十分熟悉，之前行军路上，就有人采了之后煮汤吃，闹得好多人一直拉稀。
在院子角落看到的时候，慕蓁熹就想着用这野草让长安身体不适，到时就会去请大夫，总归能出了这院落，趁乱她总能跑吧？
可是……
她又抬了头，院子里的长安换上了她修补好的鞋子，正高兴地踱着步。
终究是下不去手，慕蓁熹将野草全部扔进了火中。
愧疚让她做不到再次抛下长安，更不忍欺骗这个少年。
大饼和面糊端上桌，长安狼吞虎咽中还不忘赞叹，“好吃！”
慕蓁熹用了一碗面糊，大饼也只掰了半个吃。
长安满足地放下空碗，看着剩下的大饼，“姐姐不吃吗？”
“我饱了。”慕蓁熹摇摇头。
长安顿时起身去厨房，把最后面糊全部盛在碗中，回了座位上，抓起饼子就大口吃着。
慕蓁熹有些错愕，“你之前，吃不饱吗？”
不应该呀，他又不差银两！
长安呜呜囔囔地道，“不敢吃。”
“不敢？”
“军中的人各怀鬼胎，送过来的吃食都有料，而且满是血腥味儿，吃不下饭的。”
“血？”
“嗯，在杀……猎物。”
慕蓁熹还要再问，但长安已经抱着碗大喝起来，她细声叮嘱，“慢些吃……”
她无比庆幸刚刚做的选择，起码让长安安安心心地吃了一顿饭。
等他放下了碗，慕蓁熹才开口道，“我不会抛下你，那么长安，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长安的手缓慢地从桌上收回，“姐姐可知，因为你，我已经放了肃明的将军一马，没有痛下杀手。”
听到鲍无涯安全的消息，慕蓁熹心中松了一口气，“你我都是肃明朝的人啊，跟我一起走吧。”
肃明朝也好，北翊国也罢，长安根本就不在乎哪一方，他生来就没有归属感，一直在漂泊逃命的旅途中。
从前他跟着阿婆一起辗转各地，即便是一口水缸、一包孤坟、哄乱猪圈，只要是阿婆带着他落脚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在经历了无穷无尽的屠杀后，大仇难报、恩仇交织，他俨然沦为了杀戮工具，一直坠落着。
直到那日他看到红衣拉了慕蓁熹来，在边境之处，他竟然再次看到了让他恨之入骨却又控制不住想要抓住的人。
夜间行动，队伍当时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慕蓁熹，冒着被识破的危险，他穿梭在混乱之中，终于找到了慕蓁熹，将她掳走。
相处中，他才发觉，比起厮杀，他还是更想要家人。
想要被关爱、被关心、想要有人爱他。
他想阿婆了。
慕蓁熹鼓起勇气，试探地去拉长安的手。
这次，长安没有任何排斥，乖乖地让慕蓁熹拉住了他的手。
慕蓁熹轻声道，“我带你回去，好不好？若是你不想打北翊，便让人送了你去安全的地方，待战事结束，我们一起回盛京去，如何？”
慕蓁熹感觉到手中的大掌十分僵硬，她抓住他手的过程中，他就像是一块木头，动也不动一下。
长安终于开口了，“好，我跟姐姐走。”
慕蓁熹露出浅笑，她在心中发誓，一定会照顾好长安。
把院子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慕蓁熹又把她洗过的鞋子也摆好，看着空落的屋子，后知后觉，或许以后长安都不回来了。
她做这些琐事的时候，长安就在旁边盯着她瞧。
这个盯，一点都不夸张。
他的视线几乎就是黏在她身上。
慕蓁熹最开始不习惯，如芒在背，但是适应了之后，她渐渐感受到了这抹凝视中的小心翼翼。
因为他的视线浓烈但不失干净纯粹，没有任何的不怀好意和攻击性，慕蓁熹对上视线的时候，他还会错愕地低下头。
他极小声地唤了句，“姐姐……”
慕蓁熹心想，他还知道这样一直盯着瞧不对呀？
但是他这一低头，好像提前认错了般，让她不忍斥责，只好安抚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抛下你的，相信姐姐，嗯？”
长安点头，“我信你。”
慕蓁熹忍住了想要捏他脸蛋的冲动，她指了指柜子，“我不是想占你的便宜啊，那么多银两大剌剌地乱放着，你不收整下？好歹身上带些银两备用。”
“姐姐喜欢就都拿去。”长安说着就去抱了满怀银子来。
慕蓁熹连连摆手，“不、不用这么多，边城这地儿，有银两也没地儿花啊。我们走了，你不怕被偷？”
长安摇头，“不会，这里住的都是一起出来做任务的，没人敢碰我的东西。”
也就是说，若是慕蓁熹今日跑了出去，也会被别的人抓回来的。
慕蓁熹心下了然，回头见长安又拿出了头罩，长安为难道，“姐姐，这是规矩。”
戴上了头罩，又是一阵颠簸，行了很久，长安才扯下了慕蓁熹的头罩。
两人共骑一马，乘着夜色往肃明大军中去。
赵监军回来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军营。
慕蓁熹带着长安往自己的帐中去，还在半路上，鲍无涯就赶了过来。
鲍无涯所有的激动，在看到慕蓁熹身边的男子时，顿时化为杀意！
其他人可能没有瞧出这男子的身份，但慕蓁熹被掳走时，鲍无涯拼尽所有追上去，还与这人在林中打斗，那时他手臂受伤，完全敌不过。
关键时刻，这人用弯刀抵着他的脖子道，“肃明的将军就是这般废物？呵……你凭什么护她？”
被羞辱的愤怒涌上心头，鲍无涯当即夺了身边侍卫的长枪冲过来，“小子，你还敢上门挑衅，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