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衡阳子亲口告诉慕蓁熹，在还没有见到慕蓁熹之前，衡阳子就推卜出慕蓁熹和吴正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慕蓁熹自然不信。
从她穿越而来，在尚书府中，与吴正洹的接触并不少，但她还是喜欢上了吴正珩，即便她心知吴正珩不是正确的人。
喜欢上什么人，真的不是就能按照所想的要求那样，心动，是人为难以控制的。
而慕蓁熹与吴正洹的缘分，慕蓁熹在后来也曾思索过，或许真的是从大夫人设局要杀死赵喜儿的时候就断掉了。
慕蓁熹想，与吴正洹有天定缘分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赵喜儿，而不是来自现代社会的慕蓁熹。
不过，吴正洹如何想，慕蓁熹就不知道了，但总归是介意的，不然吴正洹也不至于一直躲着慕蓁熹了。
可是在这宁静的雪夜中，偏偏是吴正洹发现了想要溜走的慕蓁熹。
等不到吴正洹的回应，慕蓁熹回了头，作势要跳下高墙。
吴正洹瞳孔一缩，快步跳上高墙，挟持着慕蓁熹的腰肢将人带了下来。
“你！”怕惊扰了其他人，再加上意识到吴正洹是把她带到了墙外，慕蓁熹压下了惊呼，“你做什么！”
慕蓁熹稳稳当当地落在雪地上的一瞬，吴正洹立即收回了手，“多有得罪。”
这还是当初那个骨子里带着傲气的大公子吗？
慕蓁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尚书府众公子聚思咎园帮吴正珩抄写佛经，四公子吴正烽在她房中趴案休息。
而大公子吴正洹知晓后，隔着轻纱看似教训吴正烽，实则敲打慕蓁熹，要慕蓁熹认清自己是卑微婢女的身份，不该肖想主子。
岁月不饶人，这几年的巨大变化，将吴正洹身上的傲气和锐气全都消磨掉。
现在的吴正洹，就像是一块木头，与风云止训练出来的暗卫无甚区别。
慕蓁熹摆了摆手，看在他暗中帮她的份上，她也不再多言，抱拳相送，“后会有期。”
“等等。”吴正洹伸出了手，挡住慕蓁熹的去路。
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隐隐的怒火，慕蓁熹警戒地问，“作甚，你想反悔？”
他好似没有一点脾气一样，出人意料地道，“有马，我送你。”
这么好心？
吴正珩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衡阳子等人日日都劝着慕蓁熹回到吴正珩身边去，吴正洹会没有这种心思？
慕蓁熹不信吴正洹，不过——“你去牵马来，我在巷子口等你。”
吴正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慕蓁熹，怕慕蓁熹丢下他逃跑，叮嘱道，“等我。”
慕蓁熹自然要跑！
雪地上留下她的脚印，出了巷子口，慕蓁熹还继续往前跑着。
夜深人静，街道上空无一人。
毕竟是战乱年代，活下来的百姓怕惹是非，门窗紧闭。
跑了许久，慕蓁熹心想应该不会被发现了，她这才缓步走着。
被限制人身自由太久，加上身体才刚刚恢复几成，才跑了一会儿她就出了汗。
很累了，但她不敢停下，辨认了方向，仍旧往东边走着。
寂静深夜，道路上空无一人，稍有响动就能很清晰地听到。
所以慕蓁熹在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时，她停了下来，看着月色和雪色之间，骑着白马向她奔来的人。
“吁……”
到了人近处，吴正洹勒停马儿，向慕蓁熹伸出手，“上来。”
慕蓁熹昂着头，看着马上的吴正洹，她越发看不懂他。
她都失约了，他还追来做什么？她对他的防备，他又不是不知！
慕蓁熹双手抱臂，“你都不问我要去哪儿？”
“我送你。”
“为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雪月之间交汇，吴正洹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躲避开。
他紧绷着唇，思量了少顷道，“我欠你的，还你。”
“欠我？”慕蓁熹这就想不明白了。
若说是还恩，倒也说得通。
尚书府败落后，吴正珩多次压迫吴府，慕蓁熹一直劝着，后来因大夫人拒入皇宫，还是慕蓁熹亲自出了宫门，保下大夫人，让大夫人能安享晚年。
再往前算算，西北地动之时，他们两人一共被困在地下，是她温暖着他、支撑着他。
可是何来亏欠？
他并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面前的慕蓁熹浑身充满了排斥，吴正洹心中一片苦涩，只得改了口，“还你人情。”
蓦然，慕蓁熹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嘛！
也不用搭着吴正洹的手，她自己扶着马背，利落地翻身上马，“往东去！”
马儿快速奔跑，呼呼的风声割着脸颊，慕蓁熹将大氅收紧了些。
迎着风，她与吴正洹道，“中途你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候可以走，但不要暴露我的行踪。”
吴正洹不语，只掌控着马儿。
赶了一整夜的路，到下一个镇上的时候，慕蓁熹提议要将白马卖掉。
这马是吴正烽的，老马识途认主，会将他们暴露的。
在屠夫铺前，慕蓁熹与懒洋洋的屠夫商议价格。
慕蓁熹要价极高，那屠夫见此白马很是健硕，便是不屠宰吃肉，转手卖给附近的军队也值当啊。
下了狠劲，屠夫当即同意了，“行，我这就去给你拿银两！”
慕蓁熹却不干了，拉着马儿就走，“不卖了。”
“哎，耍人呢你！”屠夫凶狠地甩了菜刀，正要上前讨个说法，吴正洹抽出了长剑。
他长身独立，虽身量比不上屠夫，但出剑极稳，气势凌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屠夫当即怂了，骂骂咧咧地回了铺子。
慕蓁熹却很气恼，丢了缰绳在吴正洹手中，“我要卖马哎，好好的马儿，给人剁了吃肉，这样你都不心疼？”
吴正洹后知后觉，原来慕蓁熹是变相在赶他走，故意借着卖马肉来让他心中不忍，与她分道扬镳。
常年未有欢悦的心，突然涌进一汩细流，如山泉一般叮咚作响，他心道，不忍杀白马的，是她才对。
他再一次表明心迹，“我只是陪你一程，绝不会出卖你。”
慕蓁熹死死地盯着他瞧，指向一处大棚，“到那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