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晚示意她看向镜中，“你觉得壁画上的飞天，会在意每个动作是否标准吗？”
她随意伸展开手臂，即兴做了个敦煌舞的反弹琵琶动作，“华国舞讲究‘意先于形’。”
阮知意下意识的开始模仿顾听晚的舞步，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个动作。
她的姿态起初仍带着芭蕾的刻板，但在顾听晚轻扶她腰肢调整重心时，突然找到些许韵味。
“为什么突然想改变？”顾听晚问。
阮知意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轻声说：“参加国学社的活动，是我第一次违背母亲的安排独自行动。”
她指尖轻触镜面，“你们的社员在活动开始前播放了一些视频，其中就包括你跳的《霓裳羽衣曲》。那一刻，我才发现......舞蹈也可以是自由的。”
舞蹈房门外传来脚步声，阮知意突然紧张地收起舞鞋。
顾听晚不经意间瞥见她手机屏幕亮起的新消息：「下午三点，国家剧院评审加练，勿迟」
“抱歉，”阮知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顾听晚，“我一会儿还有训练，可能要麻烦你先离开。”
顾听晚敏锐的察觉到阮知意身上的不对劲，不过她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
“明天同一时间，我教你水袖的技巧。”
顾听晚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枚安神香囊系在她的舞包上，“晚上把这个香囊放在枕边，能睡的好一点。”
这是顾听晚自己研究的中草药包，搭配了薰衣草的香气，对于长期失眠的人来说非常有效。
阮知意低头嗅着香囊的薰衣草香气，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光彩，“谢谢。”
次日下午，艺术楼排练厅。
当顾听晚带着整理好的华国舞资料来到排练厅时，发现阮知意早已在把杆前练习。
镜面映出她比昨日更苍白的脸色，但每一个拉伸动作依然保持着绝对的精准。
“来的这么早？练了很久了吗？”
顾听晚将自己的东西放好，也换上了舞蹈服和舞鞋。
阮知意坚持做完了最后一组动作，“习惯了，从五岁的时候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开始练早功。”
“我们开始吧。”
阮知意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上完美微笑。
不过顾听晚依然注意到了她扶在把杆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阮知意很有天赋，虽然长期跳芭蕾的习惯让她在很多动作的表达上都有些僵硬，但是顾听晚见到指导几句，她就很快能够掌握要领。
“你比我想象中的学得要快很多，休息一下吧。”
阮知意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是你教的好。”
顾听晚姿态随意的坐在舞蹈室的地上，“我给你带了一些华国舞的资料，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很多内容跟你的毕业表演有共通之处。”
阮知意拿起那叠文件，仔细的翻看起来，坐姿依然长期习惯养成的笔直，丝毫没有放松。
顾听晚敏锐的发现，阮知意虽然是坐着，但是左脚下意识的转动脚踝，再结合她走路时轻微的右足承重转移，明显是跟腱炎的代偿表现。
“你的跟腱似乎有些问题，该适当减少训练量，好好调养一下。”
阮知意有些惊讶的抬眼，“你怎么知道？”
顾听晚莞尔一笑，“别忘了，我是个医学生，能跳级的那种。”
阮知意没想到顾听晚会如此坦然的承认自己的优秀，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笑容。
可很快，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着文件的指尖骤然收紧，笑容也僵硬了许多，“我母亲每天会检查我的训练时长，我......不能休息。”
阮知意从包里翻出一板药片，取出一颗止痛药迅速吞下，“没关系。”
她的笑容像是精心描画的面具，“母亲说疼痛是蜕变的代价。”
顾听晚微微蹙眉，正要说些什么，阮知意的手机突然响起特定铃声。
她脸色微白，对顾听晚露出歉意的笑，“是我母亲...抱歉我接一下。”
接通电话后，阮知意侧过身轻声应答，“嗯...是的...在排练...”
“好的...我知道了...”阮知意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指尖将系带绞得发白。
挂断电话后，她勉强维持着笑容：“母亲说她到楼下了，要来看看进展。”
话音刚落，排练厅门被推开。
阮玉玲穿着一身利落的定制套装走进来，目光先扫过女儿全身，最后落在顾听晚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的学妹顾听晚，在指导我华国舞......”阮知意轻声介绍。
“阮夫人。”
顾听晚认出了这位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女强人——阮玉玲，某跨国集团亚太区总裁。
阮玉玲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掠过地上的水袖，面色骤然冷了下来，“周理事明天要来看排练，你还有心思玩这些杂耍？”
她的目光如同刀锋般扫过阮知意，“这些绸带戏法，能帮你通过国家剧院的选拔？”
阮玉玲用鞋尖轻轻拨了下水袖，“我要培养的是国际级的芭蕾艺术家，不是庙会上的杂耍艺人。”
阮知意低头盯着地上的水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顾听晚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拾起水袖：“阮夫人，您说的‘杂耍’，其实是传承千年的华国宫廷舞技。”
她将水袖轻轻一抖，绸缎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度，“《霓裳羽衣曲》在唐代是只有皇室才能观赏的雅乐，现在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想国家剧院的评委，应该比我们更懂得它的价值。”
阮玉玲微微眯起眼睛，第一次正眼打量顾听晚，“魔都大学的新生？舞蹈系的？”
“魔大医学院，顾听晚。”
她平静回应，顺势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晚辈不才，课余时间做了点小生意，我旗下酌华的护肤品还不错，下次我让知意给您带一套。”
“另外，我主理的‘霓裳’服饰品牌反响也不错，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给您定制一套。”
阮玉玲的目光骤然专注起来，显然听说过这两个近期在高端市场掀起风潮的品牌：“竟然是你......”
“真正的艺术从无高下之分，阮夫人。芭蕾的足尖和华国舞的水袖，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顾听晚将水袖仔细折好，“就像阮学姐的芭蕾，既可以在国家剧院绽放，也可以与千年非遗对话。”
“这才是值得被铭记的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