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勒夫人急火攻心住院了。
那天在天台,她待了很久,江雪砚也陪了她很久。
没想到妮蔻当晚就住进了医院。
米勒从国外回来,陪着她。
江雪砚带了鲜花水果去看望。
一进病房察觉到病房内静谧的气氛,江雪砚不动声色打量米勒和妮蔻的表情。
妮蔻神情灰暗,米勒眉宇间也满是忧愁。
在她进来之前,两人应该有一些不愉快。
米勒看到江雪砚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我出去抽根烟。”
他把空间留给江雪砚和妮蔻。
“妮蔻,你最喜欢的向日葵,我路过花店看到很新鲜就买了。”
橙黄的花朵,永远追逐阳光,象征着生命的力量。
妮蔻每每看到,都会觉得充满希望。
但今天,妮蔻只是看了向日葵一眼,别开视线。
“伊莞,我要跟米勒离婚。”
江雪砚微愣,她们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怎么突然要离婚?
她大概明白米勒出门前看她那个求助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了。
旁边的保温壶里面有热水。
江雪砚给妮蔻倒了热水递到她的面前,“不着急,你慢慢说。”
二十年的夫妻说离婚就离婚,这时的妮蔻应该很有倾诉欲。
妮蔻苍白的脸无奈至极,她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
她本不想哭的,但一开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滚落下来。
“他,不同意,我找泽维尔的麻烦。”
“他竟然说,我们再生一个。”
“我的安妮……她是那样乖巧又冰雪聪明……”
江雪砚僵住,“泽维尔?”
“对,就是他!他这个被撒旦诅咒的男人,我的安妮就是被他拐的!”
江雪砚脑中闪过温雨墨挽着泽维尔的画面,她看到的泽维尔彬彬有礼,甚至可以用斯文来形容他。
跟拐卖和肮脏的人口交易,完全没法联系起来。
“你怎么确认是他?”
江雪砚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
米勒夫人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她回应,“是他,就是他。”
“那位幸存者指认了,她见过泽维尔部下的图腾。”
“她亲眼见过,就是泽维尔!”
幸存者的指认,是铁证。
江雪砚脑中如天雷滚动,她被劈得浑身僵硬。
如果拐卖的势力属于泽维尔,那是否容珩的母亲……
不对。
泽维尔年纪和容珩差不多,容珩母亲失踪时,泽维尔应该还是小孩。
那或许是子承父业。
就算泽维尔不是真凶,那他与真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接近温雨墨……
一瞬间,江雪砚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的想法。
杂乱无章。
找不到头绪。
但,泽维尔不是好人的猜测,越发清晰。
妮蔻的哭声换回江雪砚的神志。
“那是我的女儿,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不会放弃。”
“米勒他,他这个懦夫。”
“他不敢跟泽维尔硬碰硬。”
“我敢!”
妮蔻的声音嘶哑,她红着眼睛,“哪怕豁出我的命,我也要问出我女儿的下落!”
至于米勒提出的“再生一个”方案,也被妮蔻否决。
她的心里只有安妮。
就算生一个下来,也代替不了安妮的位置。
如果安妮回来,看到了弟弟或妹妹,她会难过的。
江雪砚心疼地看着妮蔻,作为女人,她完全能理解妮蔻此刻的痛苦无奈。
她撑了这么久。
可没想到丈夫会放弃。
她俯身抱住妮蔻,同样泣不成声。
“妮蔻,你很棒了。”
“我以为你说的有方法,是真有方法。”
“你千万别做傻事……”
当初,妮蔻还郑重地告诫她,让她不要招惹塔莫家族。
可现在,她为了女儿,准备孤身对抗。
再加上和米勒离婚,她招惹塔莫家族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小时,情绪才总算稳定下来。
止住哭,两人的眼睛都肿得像核桃。
妮蔻恢复理智,她声音已经彻底哑了,说话只是气声。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女儿是我的一切,我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安妮在哪?
安妮是死是活?
江雪砚摇头,目光不认同。
“妮蔻,他们不会给你答案。”
这个答案,米勒已经追逐了好几年。
塔莫家族如果能给的话,早就给了。
就算是现在去问,对方也不会回复。
除非能给塔莫家族施压。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妮蔻面露灰白神色,她何尝不知道希望渺茫?
只是凭着一点执念,给自己一点念想。
她总不能知道自己女儿在泽维尔手里,却什么都不做吧?
温热的手搭在她的手背,热意从江雪砚手上传递到妮蔻。
妮蔻睫毛颤了颤,看着近在咫尺的华国女孩。
她跟自己的安妮一样,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江雪砚的眼神与安妮有些不同,少了活泼可爱,多了沉稳睿智。
“妮蔻,你听我说。”
“安妮在泽维尔手里只有两种情况,你明白的对吧?”
要么活着。
要么死了。
活着,哪怕去要人,也要不到。
这种情况江雪砚刚才已经说了。
如果死了……
江雪砚的眼神变得凌厉,“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米勒夫人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江雪砚的建议很有建设性,也更贴合实际。
为女儿报仇,她当然想啊。
米勒夫人眼神一亮,“伊莞,你有法子吗?”
江雪砚不敢托大,她只能说,“除非塔莫家族动摇那些人的利益,他才有可能被覆灭。”
“否则凭借我们的力量,很难让塔莫家族伤筋动骨。”
说到那些人时,江雪砚指了指顶上。
米勒夫人会意。
江雪砚继续,“但时局是会变的。”
“华国有一句话叫风水轮流转,只要我们静静等待,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妮蔻的表情绝望,眼泪早已经哭干,“我已经等待太久了,我不想让安妮等那么久……”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煎熬。
妮蔻整夜都没有办法睡完整的觉。
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看到安妮在哭着喊她。
眼看妮蔻的情绪继续躁动,江雪砚用力捏紧了妮蔻的手腕,她低声,“哈西基金会。”
妮蔻的表情还有些茫然。
哈西基金会近年来确实有在反抗塔莫部分势力。
但基金会的工作重心并不只有打拐。
能解救部分人,解决她们后半生的生存问题,已经算是基金会能做到的极限了。
米勒夫人看着江雪砚那双沉静的黑眸,莫名的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她咽下了想要继续说的话,安安静静地听江雪砚。
“塔莫家族这般无法无天,他潜在的敌人一定很多。”
“我们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养精蓄锐,厚积薄发。”
塔莫家族专横惯了。
甚至欺压到了政党头上,那些人真的服气吗?
各行各业的名流,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出身?
真能纵容别人压在自己头上吗?
局势终有一天会明朗,而塔莫家族也终有一天会落败。
妮蔻静静地看着江雪砚。
她觉得对方有一种魔力。
这么困难的事,在江雪砚的口中似乎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一般。
三言两语几下分析拆解,难于登天的问题,竟然变得简单轻松。
莫名让人信服。
妮蔻看着江雪砚纯澈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她甚至知道这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把江雪砚牵扯进来。
但妮蔻就是忍不住。
她想让江雪砚陪她,这个比她小20来岁的女孩子,能让她拥有安全感。
“你会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妮蔻就有些后悔。
她眼中闪过懊恼,等不及江雪砚回答,她便后撤身子,“抱歉……”
“你不应该牵扯进来。”
“这是我的事情。”
妮蔻有些厌恶自己刚才那贪婪的情绪,真该死,跟塔莫家族打交道是什么荣誉的事情吗?
之前自己还曾经告诫过江雪砚别和他们起冲突。
现在自己成了要拉江雪砚下水的人。
“你还不知道吧?”
江雪砚从包里掏出一枚勋章,对着妮蔻扬了扬,“我现在也是哈西基金会的领事了。”
她对妮蔻伸出手,“以后并肩作战。”
江雪砚的电影和米勒的公司有密切的往来,本来就是深厚的同盟关系。
再加上现在他们拥有了共同的敌人。
关系只会连接得更加紧密。
聊完之后,米勒夫人心情好多了。
江雪砚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你准备什么时候原谅他。”
江雪砚不认为米勒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反对妮蔻去找塔莫家族,无非因为不想妮蔻以卵击石。
经过江雪砚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妮蔻和米勒情谊深厚。
说闹离婚,不过就是几句开玩笑的话罢了。
米勒夫人没好气的瞪了江雪砚一眼。
“你可别帮他说话。”
“先晾着他吧,他太过分了!”
江雪砚笑笑,“好都依你。”
“你要早点养好身体,回来基金会我们一起战斗!”
……
从病房离开,在楼梯的拐角,江雪砚遇到了米勒。
他脚下已经有一地的烟头,看到江雪砚出来,米勒掐灭烟。
嗓子因为抽烟变得有些干涩,他问,“她怎么样了?”
抽一下午烟的男人,胡子拉碴,满脸颓然。
江雪砚没回答,她反问,“关于安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米勒露出苦笑。
在江雪砚的印象里,米勒一直是自信大方的男人。
苦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
他手痒,下意识又拿出一杆烟,想点燃又顾忌着江雪砚在。
他叹口气,“安妮,不可能生还。”
他没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安妮失踪了这么久,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他怕妮蔻接受不了,从来不敢在她的面前将事实拆穿。
只能任由妮蔻自欺欺人。
“安妮很有可能在展露身份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米勒的猜测。
因为只有这样,塔莫家族才冒着得罪他们的风险,不肯放人。
米勒有时甚至还想,安妮早些去世,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不然像那位幸存者一样,受尽折磨。
米勒深吸气,缓解胸口如刀绞般的疼痛。
安妮,应该没有受太多痛苦吧。
江雪砚皱眉,语气失望,“米勒,你也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