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认命的恶人
“初见时，你告诉我，村子里的人说你是妖女，他们要你去死，你一路跑到这，你说，你相信会有神来救你，跑啊，跑啊，仰头便遇到了在山下巡视的我。”
“你说，我们的遭遇是一样的，被人抛弃，只有你能体会到我的痛苦，是真还是假？”
宋云棠锐利的视线中恍惚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还是一个很新奇的笑话，“你觉得呢？”
“问我这种问题，送上门来让我嘲笑你？”她道。
今夕不避及她闪动的目光，目光平静：“应该是真的吧。”
她替宋云棠回答：“体会不到我的痛苦，怎么知道做什么能让我更痛苦？”
宋云棠愣了一下，别过头去，难得没有反驳什么。
她听见今夕闲谈一般地对她说：“你家里有一片永不融化的雪山，每年都严寒无比，连高山上升起的太阳都不能带给你温暖，可明亮的朝阳总是你在雪原里最向往的事物，你想要翻过那座山看看，站在那片朝阳下。
某日阿弟外出带回一枝雪原外的海棠，你觉得它比你最鲜亮的那件衣服都漂亮，你想，有朝一日你定要离开这片雪原，去看看外面的春色。”
今夕找到她惊愕的目光，微笑一下：“你这么对我说的，是吧？”
宋云棠半张的唇紧抿，她很少见过今夕勾起这样春风般的笑容，宋云棠自心底抵触这样的人，她移开视线说道：“是，可见，我确实做到了。”
“我看到了雪原外的春天，可以穿上各种鲜亮的衣服，有了我从不敢想的地位，所以，我做到了，我让自己变得更好，虽然，的确害了很多人……”
她眼中流转过不甘，却直白地看着今夕：“是你挡了我的路，哪怕是你，为数不多给我善意的你，我也不会放过。”
“我已经死在了很多年前的雪原，善良从不是我所肖想的东西，或许我从不善良，但我觉得这没什么，我是一个……认命的恶人。”
“什么去找个有山水的地方，种上一片海棠树，住在一个乘凉的小木屋里，养一条狗……”她轻轻仰头，笑着看向今夕，重复说着某人曾说过的话，“是个好想法。”
“只是，在你之前啊，有个姑娘像你一样，邀我一起逃出那个吃人的地方。”
“她与我相约，子时三刻到村口的大石头那里会合，我们从那里逃出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再也不需去喂什么鬼山莲了。”
“哈。”宋云棠干笑一声，“我谢她记着我，也笑她天真，我小时候亲眼看见一个逃跑的女孩死在巡逻之人的箭下，她的尸体就埋在那个石头下。”
她道：“我啊，向族长告了密，子时三刻，他们把她抓了个正着，我站在族长身后，愣是不敢看她一眼。”
“她死了，我活了下来，我用她的善良换我活下来，其实，卑鄙的我觉得这不亏，那之后，我经常梦到她……梦到她，笑着看着我，她说‘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今夕。”宋云棠叫她一声，“她跟你一样，是个蠢东西，蠢到，在我的噩梦里都不向我寻仇。”
“噩梦……”今夕重复一句，说道，“她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缠在你的噩梦里永不解脱的。”
宋云棠眸光微动。
“是你，背叛了她的人，你，想见到她。
你做不到不愧疚，你期待在梦里见到有愧之人，眷恋她带给你的温暖，祈求她原谅你。”
宋云棠漂亮的眸中流动过水雾，尽管她极尽抑制，压抑的情绪终归还是化作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
“我不后悔我的背叛。”
“我知道。”
“那今日为何到我面前说这一通？”
“你看我的眼神，你居心不良。”
宋云棠眼中哀伤未散，又因今夕莫名其妙的话染上惊讶：“你说什么？”
今夕蹲在她面前，探究道：“你说，我是你的月亮，你喝醉那时自己说的。”
无语至极过后，宋云棠干笑一声，倚回墙壁。
今夕问：“你在想什么？”
宋云棠道：“我想扇死自己。”
今夕又问：“你为什么对我居心不良？”
宋云棠道：“滚。”
今夕还问：“我教你射箭你很高兴，你很喜欢我教你射箭。”
宋云棠怔住，凝视眼前清丽面容半晌，冷冷吐出几个字：“不喜欢。”
今夕道：“你是一片自由的云，你会飘过花雨纷飞的海棠林，沾上海棠芬芳，沐浴在整片春日之下。”
宋云棠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这你又是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