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越看着那颗成色最差的魔果，又看了眼今夕：“似乎猜到了，这一树的魔果，你这个……是最没希望的，或者说，你要被你哥你姐吃掉了。”
“你这么庆幸？”少女的半身飘上前，阴寒的气流让枕越缩了一下脖子，“你怎么知道，我死前不会先把你弄死？”
枕越不满道：“我得罪过你？”
“没有。”少女面无表情，“你只是倒霉，我只是不想死，仅此而已。”
“要死的人正因为不想死，你便也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来，更何况……我还不是个人。”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枕越偏头，“正如你所说，我已是阴间一鬼，被你弄死，于我而言并无好坏之分。”
“呵呵。”少女笑出声来，“我瞧你这木头太过乐观，特来点醒你，你的美梦该到头了。”
“你是不是以为，弄了一张枕越的脸，叫着枕越的名字，你就真的是枕越了？”
“我要是现在告诉你……枕越早死，他母亲做出了你这个等身木头，用血养着你，后卸下你的四肢装在枕越身上，你们血肉结合，枕越的魂魄补足了你残缺的灵智，枕越死了，但你这个木头的神志可还在，你早把做出你的人当成母亲，也把自己当成了枕越，而你母亲觉得你鸠占鹊巢，亲手弄死了你，你会哭么？”
“你……你说……什么？”
少女见自己成功将伤害带给他人，骄傲地勾唇：“看，还真的哭了。”
“不就是被人当成一个东西，这有什么？别哭，我还有打击要送给你呢。”少女转身，“蛇，蛇呢？会幻术？去把他从美梦里叫醒。”
“我不喜欢有人命令我谢谢。”蛇一路爬行而来，“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果子，下次有礼貌一点。”
“我感谢你的全家。”今夕道。
“不客气，小果子。”
“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面的。”蛇和善地打招呼，“她那样不是人的东西，犯不上同她计较，她又学不会正常的相处方式。”
蛇不紧不慢游走到枕越面前，它上半身舒展直立，化作一个极美的女人，像是母亲故事中的美女蛇，枕越亲眼见证母亲故事的这一天，美女蛇叫醒了他的美梦，
让他亲眼见到被母亲折断四肢扔进河里漂泊的自己。
“想明白了？”魔果问。
“就算如此，我又凭什么帮你？”
“别哭啊。”少女抬起他的脸，“早点知道真相有什么不好？你想做人？”
“哈哈，有志气，等我降生，就帮你修复身体，让你看起来像人一样好不好？”
“这就是欲望么？”少女离得更近了些，直白地观察少年眼中期许与戒备并存的亮光，“我看到了哦，只要你帮我，我就满足你的愿望，怎么样？”
枕越接过少女递来的刀，瞳孔刹那间聚焦于刀柄上的花纹，阴差阳错的，怎么会是当初母亲雕刻他用的那一把？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用血，滋养我。”
“这有什么用？”
“你是战时的槐木，万千怨气堆积在你身上，你的血对我很有用。”
“万千怨气……”枕越追问，“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才会……”
会什么？天煞孤星?众叛亲离？可在众叛亲离，成为天煞孤星之前，那些东西好像本来就不是他的。
今夕却听见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谁知道呢？”
少女身影黯淡下去。
“诸事不顺当成天命为之不可逆，会好受一点。”
被鲜血灌溉的槐木，用他的鲜血去灌溉一颗阴毒的魔果，怨恨和不幸是否会就此从他身上转移？
或许，也只是罪孽相融，命运交织，灵魂纠缠，她与他从这一刻，便正式开启了这跨越两世的孽缘。
魔果得偿所愿，落地的小娃娃做出的第一件事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将它的兄弟姐妹吃得干干净净，做她得以长高的养分。从此，地狱里多了一张少女的脸，她有恣意的身姿，姣好的容貌，但她的笑意下是含雪的漠然，漠然的背后，压抑着生根发芽的野心。
地狱的主宰说：“她是为地狱而生。”
“娘娘。”遇到更强大的存在时，魔果会藏起自己的野心，学着那些谄媚她的鬼一样，降低主宰的警惕心。
“起来吧。”后土娘娘摸了摸魔果的头，“我很喜欢你，从今天开始，你由我来教导。”
“而我教你的第一课，便是死亡。”
魔果唇角抿着，笑容不改，乖巧地仰视娘娘，双眼挣得大大的，瞳孔剔透得像生养她那棵树凝结的树脂：“谢娘娘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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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冲动了。”长出人脸的美女蛇颇不看好喜怒无常的魔果，“这样沉不住气，戏本里活不过第二幕的就是你。”
魔果扭头，眉心似燃着一团幽暗的冥火，阴翳灼人：“我知道，只是现在结局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我的死已是必然，要我如何沉下气？”
美女蛇长舌扫过红唇：“你不是挑了一个痴傻的小木头替你受灾？”
魔果摇头：“是我大意了，他很排斥我，说到底只是一个占据他人五脏六腑的木头，他偷来的心如何为我而动？”
美女蛇：“你当初不就是看好小木头一身执念，最好操控？怎么这就放弃了？”
魔果：“我只是不知道，骗到一块木头的心，和我的死亡，哪个会先到来。”
美女蛇不曾意外，拍拍她的肩：“想开些，接受天书给你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安心过完这辈子，一身轻松。”
今夕：“天书又是谁写的？”
美女蛇：“当然是神，怎么？你要杀了神？还是找神给你改个结局？”
今夕：“凭什么不能改？”
美女蛇：“你算什么东西呀？凭什么写好的结局要因你而改？”
今夕：“我和神有什么不同呢？”
美女蛇：“从生下来那一刻，你们就是不同的。”
今夕本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她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