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林阳做出任何反应的机会，洛红鱼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半张侧脸道。
“你若只是不想死，留在洛城就是了。我保证，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毫毛。”
“……”
林阳陷入沉默。
他毫不怀疑洛老板有这份能力，即便是天地大变、圣人临凡，只要他龟缩在红尘餐馆之内，寂灭尊者也绝无可能越境伤他分毫。
可他可以躲，那些散布在龙国各地的普通人呢？
他那些来不及或不方便撤入灵虚界的朋友、下属、那些与他有或远或近关联的人们呢？
圣人一旦亲临龙国，整个国度连同其上的亿万生灵，顷刻间便会化为劫灰，不复存在。
“洛老板，我……”
“一些小忙，无足轻重，我顺手帮你也无妨。”
洛红鱼转过身，目光清冷如秋水：“但帮你处理一名与你之间有直接因果之争的圣人……这份因果太重。日后在你身上的反噬，只会让你更加无法承受。最多，我可以让你把你在意的那几十号、几百号人都带进洛城来，我可以一并保他们所有人周全。”
“整个龙国可以吗？”
林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洛老板那仿佛亘古不变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嘴角似乎带上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你觉得呢？”
反问，是最彻底的拒绝。
林阳顿时再度沉默了下去。这个答案虽在意料之中，但真正从洛红鱼口中听到时，一股浓烈的绝望感仍如冰冷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在你想要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凡俗界格局的时候。”
洛红鱼的声音依旧无情而清晰，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现实。
“就应该明白，你将沾染上的庞大因果，远远超出了你现在这副稚嫩骨架所能扛起的分量。”
洛红鱼无情的话语像冰锥刺穿了林阳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仿佛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的味道，最终却只化为一声低沉而决绝的宣言：“即便如此，我也想试一试，未来会有多大的因果都无所谓，我都愿意承担，只希望这次洛老板能帮我。”
洛红鱼轻笑一下，在知道结果之后依旧要如此决断，在洛红鱼看来和找死没有区别。
可若林阳没有那么选，那也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阳了，只不过……
“无论你说再多，我都不可能出手帮你的，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几条路。”
“除了洛老板之外，还有人能帮我？”
林阳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询问道。
洛老板手腕沉稳地在砧板上落下第二刀，语调平淡得近乎陈述事实：“你不会忘了，你到底是谁的徒弟吧？”
药圣。
林阳愣在原地，脑海之中药圣传承中的一切逐一闪过之后，却并未察觉到能够破解此局的办法。
抬头刚要开口，眼前却出现了一块与武圣石极为类似的石头。
只不过相较于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武圣石而言，这枚药圣石上散发的却是浓郁的绿光，强烈的生命气机流转期间，其中蕴含的正是药圣所行的长生之道。
“这是药圣当年留下的东西，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如今你既然准备去灵虚界了，也该交到你手里。”
感受着上面流转的强烈圣道之力，林阳咽了一口口水道：“这是属于药圣一脉的极道圣兵？”
“准确地说，是未炼制完成的极道圣兵，你若是不动用这里面的力量，大概千年之后就会彻底成型吧。已经很快了，要怪就怪你出世得太早。”
林阳瞬间沉默。
他明白，自己显然是等不到那天了。
长舒一口气，林阳接过那枚药圣石，感受着其中无比熟悉的力量侵染自身，瞬间让他的肉身再度经历了一次淬炼。
可惜林阳并非走在长生武道上，否则光是这简单的淬炼，就足以让其跨过半步神王真正踏入神王境。
淬炼结束之后，林阳将这枚石头收下，然后看向继续在案板前忙活的洛红鱼问道：“洛老板，这东西既然在您的手里，那当年您亲眼见过药圣师父？”
“嗯，他死在洛城不是偶然。可以说就是奔着我来的。”
林阳愕然抬头，看向洛红鱼。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大概是从什么其他的地方猜到了我身份，所以才会在最后，选择来到洛城。”
“所以我师父能留下传承也是您的手笔？”
林阳惊愕地开口，突然发现世界的一切似乎都是围着洛红鱼在转。
然而这一次洛红鱼却否认道：“不，准确的说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啊？”
这一下林阳听得更加糊涂了。
“你可知束苍生当年干过最惊天动地的事情是什么吗？”
“师父当年拯救了炎疆洲全洲之人的命？不，不对……”
林阳下意识地开口之后却又被自己否认了下来，回想到在武圣那边知晓的一些见闻，林阳重新给出答案道：“以一人之力，几乎摧毁殒巅六道中的一道？”
“嗯，也许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束苍生并没有想那么多。但后来，他显然明白因为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他一次。”
林阳好奇地抬头看向洛红鱼道：“洛老板您和殒巅六道也有仇怨？”
“算是吧，虽然和他们本身没什么关系。”
林阳听着则是更加迷糊了，不解道：“以洛老板您的实力，也除不掉殒巅六道？”
洛红鱼轻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和你之前去的那个地方一样，我不是解决不掉那些家伙，而是无法从根源上斩断其间因果，只会反复。索性也就懒得管，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帮我做了这些事情，我自然也会满足他一些小要求。”
林阳听得依旧有些云里雾里，但很快想到了什么后，说道：“那我这次解决了异域那么多域外天魔，洛老板您看……”
“多吗？”
洛红鱼转头反问道。
林阳立刻有些心虚道：“不多吗？”
洛红鱼轻笑一下：“要不是我借你鳞片，你能杀两个就不错了。想邀功可以，等你真正除尽所有域外天魔再跟我说吧。”
林阳听到这番话脸色突然正色了起来，不为其他，而是他意识到这是洛红鱼第一次真正对他有所要求。
即便这个要求，对如今的林阳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洛老板放心，我绝对会做到这件事情。”
“嗯，我相信你。”
林阳能感觉到洛红鱼的话绝非敷衍自己，但在其中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情感的波动，多少有些失落。
他本以为，自己起码能够在洛红鱼面前承诺一些什么了。
看穿了林阳在想什么的洛红鱼解释道：“别想太多，我说了相信就是真的相信。而且……我也期待着那一天。只是习惯了没有太多的情绪，毕竟……”
“洛老板的情绪，就是那些域外天魔诞生的诱因对吗？”
洛红鱼微笑道：“你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万象重构的能力下，林阳彻底看清了域外天魔的实质。
那份熟悉感从来不是错觉，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属于洛红鱼的一部分。
只不过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即便心中有所猜测，在真正见到洛红鱼之前，他都不敢给出结论。
直到刚才听到了洛红鱼的这番说辞，林阳才彻底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洛老板，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不是知道了吗？洛神呀。”
林阳惊疑道：“这不是化名？”
“是也不是，准确地说，应该是神仙。”
“仙？”
林阳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过这个词，明显有些不顺口，疑惑道：“所以洛老板您应该是洛神仙娘娘？”
随即洛红鱼一脸嫌弃地看了林阳一眼，质疑道：“什么品味？”
林阳欲哭无泪：“那不然呢？这不是洛老板您说的吗？”
“是洛神仙，娘娘是他们自己加的。至于仙则被世人都忘了。”
“所以圣王之上就是神仙境？”
“不是。”
洛红鱼矢口否认，然后看向林阳转口问道道：“你问这些事情干嘛？你此行的目的，当下不都解决了吗？怎么还那么多问题？”
林阳厚着脸皮嘿嘿笑道：“这不是八卦一下嘛？这不涉及因果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微波炉的叮声响起，算好了一切的洛红鱼嘴角一翘，笑道：“八卦可以。把东西吃了。”
“啊？还吃？”
林阳闻言瞬间面露难色。
“怎么？不愿意？”
“不是，只是…我…”
“那就吃。”
一盘古怪的烤鱼被送到了林阳的面前，林阳下意识地使用万象重构尝试解析这烤鱼的原本面貌，在其中看到的却是无尽的浮躁与焦虑，林阳咽了一口口水。
“洛老板，神仙应该没有更年期吧？”
“你想死？”
洛红鱼眉眼眯了起来，第一次林阳直面洛红鱼身上凝聚出的无比骇人杀意，他才意识到洛红鱼到底有多可怕，二话不说，低头便扑向了那盘烤鱼。
而洛红鱼这才满意地坐在一旁，双手托着脸欣赏地看着林阳痛苦地将烤鱼全部吞了下去。直到烤鱼接近见底，洛红鱼才继续道：“圣王之上是至圣，你的师父药圣，以及你熟悉的武圣、兵圣都是处于这个境界。”
林阳愕然抬头，这才明白原来之前顾云曦未说完的话语并非空穴来风，三圣的境界竟然的确在灵虚界普遍认为的圣王之上。
等等？
既然三圣境界，已经比灵虚界普遍认知的还要高上一筹，那洛红鱼口中所谓的神仙境又是何等程度？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所谓神仙绝不仅仅是至圣上的一个境界那么简单，其存在本身怕是远远超出了林阳认知范围能所有力量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