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言是在初八这天正式踏进中宇的。
按照往年的传统，年后第一天上午是股东大会，下午是新年动员大会。
白谨言就是在股东大会上被白宇棋带进会议室，介绍给了各位股东。
“这是我的独子，白谨言，从今天开始会在公司实习，还请几位董事多多关照。”
白宇棋说完朝白谨言点了点头，又把圆桌旁的十几位男男女女依次给他介绍了一遍。
和双星这种股东少，股权相对集中的公司不一样，中宇的股权分布可以说是极为松散的。
作为董事长的白宇棋手上只有30%的股份，排名第二的大股东黄雨生持股居然有20%，剩下九位股东手里的股权都比较少，还各有派系。有两人偏向白宇棋，两人偏向黄雨生，剩下五人报团，勉强算是三足鼎立。
这个信息白谨言也是头一天晚上才知道，知道之后就立刻发觉了不妥。
哪怕他再迟钝，再无心家族事务，也知道股权才是高层立身的根本。
陈立万为什么在双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就是因为他们一家人手里的股份加起来就占到了55%，超过一半。剩下几位董事不仅掌股情况远不如他，甚至手里都没什么真正的实权。
在这种大公司里，40%的股份几乎就可以横着走了，所以陈立万是底气十足的横中横。
而白宇棋……30%的股份差不多都触底了，更别提还有一个二股东紧随其后。他只要比白宇棋多拉拢两个小股东，中宇只怕都要改姓了。
“原来是白公子，久仰久仰。”黄雨生第一个出声向白谨言打招呼。
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的模样，中等身材，圆脸，面相一团和气。穿了一身咋一看好像不太符合他身份的普通西装，只有左手手腕上隐隐露出的那块宝玑航海，在低调地露着富。
“听说白公子去年高考还考出了六百八十多的高分，这么优秀的孩子藏到今天才带来董事会，白董，这就是你不对了哦！”
白宇棋的脸色微沉。
黄雨生这话，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夸赞、是拉近距离，放在他们这种人身上，就是赤裸裸的贬低了。
又不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精力和智商多地用不完，一边管理公司一边上课睡觉还一边能考高分。
白谨言考试厉害，这件事情必定占据了他前十几年的大部分时间。
一个把精力能用在考试上的二代能算是合格的继承人吗？在学校那种象牙塔里待了十几年，能有什么心机城府？之前从来没接触过公司任何业务，一来就参加股东大会？
要是白宇棋在中宇有绝对的话语权就算了，现在这种三足鼎立的情况，底下的董事们能服气？
白谨言很温和地笑了笑，就像没听出黄雨生话里藏的刀一样。
“人生每个阶段都有应该完成的事情，前二十年我的使命是好好学习，后二十年便是管理好公司。我相信，这两项使命，我都能同样出色地完成。”
这不卑不亢的反击让白宇棋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儿子过于单纯，对董事们明褒暗贬的刁难应对不好，甚至是干脆听不出来，把贬低当成夸赞闹笑话。
昨天特意花了一天时间给他做功课，讲解各个董事之间的关系，让他千万留神对方话里的陷阱。
这个回应虽然柔和，但也算应对得当了。
黄雨生小眼微眯，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最喜欢的就是白少这种学习好又有规划的孩子，我家那混小子，才刚上初三就整天吵着来公司玩，不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让我头大至极。唉，要是他能有白少一半懂事就好了。”
白谨言轻巧地避开了他话里的陷阱。
“在实践中积累学识，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黄董不用过于忧心。”
黄雨生这才重新打量了白谨言一番。
刚才那话明面上是在抱怨自家孩子不好好学习，但实际上哪家的二代不是早早就开始接触家族企业？
白谨言若是认同他儿子的行为，就是承认自己好好学习是“不务正业”，要是不赞同，就是把自己放到了所有二代的对立面。
别家公司不好说，至少在中宇，这些足够在其他几位董事心里埋下质疑和不满，为以后夺权打下基础。
今天白谨言的回复虽然算不上老道，但至少没出什么错。
“白少说的对。”黄雨生一团和气地笑了笑，又转向白宇棋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白董准备让白少从哪个部门岗位开始实习呢？”
“研发部。”
白宇棋倒是没有一来就说什么让儿子进董事会，或是直接负责哪个部门的话。
白谨言以前从未接触过公司的事务，要是一来就身居高位，别说其他董事不服气，就算他自己都不放心。
对于科技型公司来说，研发部是核心中的核心，白宇棋这份安排倒是完全没有出乎其他董事的意料。
一群人假模假式地寒暄了一句“请多关照”、“哪里哪里”之类的废话，便抓紧时间开始了正式会议。
新年计划放假前就有做过，这次会议主要是根据假期的变动和新出的政策进行细微地调整。只是一个明明很简单的会议却开得暗流汹涌，连白谨言这种不太懂管理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针锋相对。
会议结束之后，白谨言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怪不得陈立万对他意见那么大。
撇开中宇未来的发展不提，光是公司内部，黄雨生和白宇棋几乎已经斗得天翻地覆、水火不容。自己之前夸下海口说三年掌权，可短短三年时间，换成白宇棋都不一定能把放出去的权利收回来。
这条路……很难走啊。
“白少，白少？”
听到近在耳边的呼声，白谨言才停止了思维发散。回过头，便看见黄雨生大步走到了自己身边。
“黄董。”白谨言礼貌地点点头，“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雨生笑道：“是这样的，我听说白少和双星的小陈总关系很好，敢问此事可属实？”
白谨言看了他一眼：“她是我女朋友。”
“原来如此。”黄雨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儿子刚好是小陈总的粉丝，如果白少与她关系不错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代为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