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先大为震惊，“够……杀他几百回。”
“那说好了，我把他的罪证给你，换两条人命？”
“两条？”白士先略一思忖，“你说跟你一起去茶楼那小子？”
“以后是我的贴身侍从，毕竟小孩子也要人照顾。”
顾振站直了身，“我明年，可是要服你北川的兵役，跟你进军营了，哪还有时间照顾小孩和我养父。”
“行啊！我给你开这个绿灯，不过明年……要不然我把你要来我帐下，我罩着你。”
“那多谢了。”
顾振吐一口气，捏捏被勒疼的肩膀，白士先笑嘻嘻转身去拿纸笔。
“行了，把你知道的赶快告诉我……”
蓦然顾振一个闪身，双手已经抱住了李东坡的脑袋。
千钧一刻之际，顾振凑在李东坡耳边小声说，“赠金之情，我领了。”
他双手扭动，咔嚓一声，李东坡眼神迅速黯淡下来，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你干什么？”
白士先惶急转身，两名士兵反应极快，飞扑上去扭住了顾振两条胳膊。
白士先想要阻止，却又抬起手来停在了半空，脸上都僵住了。
“你进来，就只为了要来杀他？”
“我进茶楼，李东坡以礼相待，虽然知道他是梁其佑的人，但现在死了，总比活着受罪好，我承他的情。”
白士先凝目跟他对视，终于挥挥手，让人把他放开。
“跟我出去。”
……
冬天的北川城，覆着厚厚一层积雪。
白士先出门时，他的侍卫夜鹰赶快给他添了披风。
顾振冷眼观察，这件黑色披风里面没有放药草，但散发出熏香的味道，哪怕在夜色中也显得浓郁。
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奢侈，随便一件衣服往白士先身上一套，便是透出骨子的尊贵气质。
白士先五官线条柔和，俊美无俦，头发不管是全部绾在头顶，还是披在背上都是俊逸出众，很有些江南儒士的翩翩风度。
顾振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问的白士先都一愣，不觉笑了。
“我跟王爷同年，三百岁了，你看我是不是觉得比你大不了几岁？那是驻颜有术。”
“结丹那会还年轻，后来这容貌便不会变老，一直保持这个样，好多年，这张脸都看腻了。”
白士先在前头走，顾振故意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后，微微侧头看后面，是白士先的贴身侍卫远远在后头跟着。
“你因何……不娶妻？”顾振问。
白士先站住了脚，叹了口气。
“人人都知道北川郡王不受宠，谁敢嫁给我这个不受宠的郡王，跟着我，来这荒芜之地吃苦一辈子？”
“何况，我是修道之人，要找也要找个同道，要不然，百年一换妻，我的子孙都老了，还喊我这个样子的人一声爷爷，那合理吗？”
白士先半开玩笑的说，自己也说的笑了。
但顾振却听出了一些无奈，感同身受。
他也是如此，几千年不娶妻，就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这个人。
这个话题就谈到此为止，两人都不说话，踏雪走出了一段路。
北川城不宵禁，街道两边有卖的吃食，人还挺多挺热闹。
“吃凉皮冻吗？”
白士先站在一个小摊前，笑着问顾振。
顾振回过神来，看见小摊上奇奇怪怪的小吃，一大块像米粉冻起来的食物，里面有虫子。
老板正用刀把这米粉冻像切菜一样切开，切成一片片装碗，再浇上一勺佐料，最后淋了一勺热油。
那凉皮冻便卷曲起来，亮晶晶的，上面有辣椒油和葱花。
白士先很高兴的抬起碗递给顾振，“来尝尝，这是我们北川城独有的沙蚕，别处都吃不到的。”
顾振端着这碗，被白士先拉着在凳子上坐了，赶快的递给他一双筷子。
老板端了第二碗过来放在白士先面前，他赶快的抽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顾振大着胆子夹了块小的放进嘴里，米粉糯糯的香味，混合沙蚕甜丝丝的蛋白味道。
这沙蚕是生的，一咀嚼很有嚼劲，这东西在顾振嘴里，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阵反胃。
他赶快的走开，吐了。
回过头却见白士先一脸惋惜的样子看着他。
“我带很多朋友来吃这个凉皮冻，但他们都吃不惯，只有我一个人吃。”
白士先低下头，自顾吃，没有再抬头说话，顾振郁闷的站在外面，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一碗凉皮冻，白士先也只吃了两块。
他夹起第三块来，又很遗憾的放回碗里，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顾振启口道：“若你喜欢吃，那你多吃点，我吃不惯。”
白士先转脸，冲他一笑，“其实这沙蚕原本是要煮熟了再跟凉皮放一起做成冻，但李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经常忘记把沙蚕煮熟，或者煮的半熟，所以味道就变了。”
店老板在锅台后面专心的熬着米糊，见他们转头看着自己，便呵呵陪了个笑，花白的胡须在风中抖动。
“也许什么时候，这摊子就不会再开了，也再见不到这个做凉皮冻的人。”
白士先起身后，见顾振盯着他的碗，便淡淡一笑：“我每次来，只吃两块。”
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泥工做的小泥人，上面画的五彩颜色，一起放在桌子上。
这时顾振才注意到店老板脚边，坐着一个小孩子。
离开凉皮摊，白士先垂目在前，顾振就默默的跟在后面，而夜鹰他们四个侍卫跟的更远一些。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出过北川？连京城也没去，看望你母亲吗？”顾振问。
白士先抬眼，看着一空的雪影。
“我母妃就葬在北川，不用去京城。”
“葬在这里？怎么会……”顾振何等惊讶。
北川郡王的生母怎么死后没有葬在皇陵，而是葬在这万里之遥的北川。
“当年我封王后，母妃就跟我一起来的，到她死先皇都没有召她回宫，所以我把她葬在这里……也好，生生世世陪着我。”
白士先语气中没有一点哀伤之气，反倒说的笑起来，“反正，我这一生，永远都走不出北川，寿终了，跟母妃葬在一起，也就罢了。”
顾振听出些凄楚之意，便再问，“你总说，你是白家子孙，但你身上流的是天家血脉……那白士先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