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看着凉宫夜那状若疯魔的样子，迷茫了许久后，苦笑一声。
他环顾四周，看着十几个持枪的女仆，和被按倒在地的七海奈绪和雪之下清澪，可算是明白为何刚才扯破嗓子都没人帮他给凉宫夜包扎伤口了。
感情都埋伏着呢。
“所以……这是碟中碟中谍中谍？你今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只是为了我？”
江皓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没错……”
“但，我没想到的是。”
“你对我说的所有的一切……喜欢我，不嫌弃我……都是假的。”
凉宫夜漆黑美眸此刻有些阴冷的可怕，完全不复从前的温柔与恬静。
她死死捏住江皓的下巴，唇角翘起一丝冷酷微笑：“你给了我希望，为了这一丁点的希望，我算计了所有人……甚至包括姬玄雾，都被我骗走了。”
“可最后，我真的没想到。”
“你给我的希望，只不过是你随口编织的谎言……”
凉宫夜深吸一口气，低垂眼眸，目光罕见流露一丝江皓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疲惫。
江皓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得怔住。
说实话，从认识凉宫夜到现在，他从未在后者那漆黑如夜的瞳孔中看到过这样的感情波动。
那不仅是疲惫，更多的，是一种无助。
即使凉宫夜被姬玄雾拿枪指着的时候，他都被从凉宫夜的眼睛里看到过无助的神色。
当然，如今真相大白，细细想来，凉宫夜很有可能是猜测了以姬家大小姐的性格，根本不会杀她。
不过，在江皓看来，这种猜测，更像是一种赌博。
没错。
凉宫夜耍了所有人，做好了牺牲所有一切的决悟，用她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赌刺杀姬玄雾失败后，姬玄雾会因为骄傲懒得杀她，带着白灵淼和白青栀去找东京世家问罪。
之后的计划……应该就是带自己离开东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不过，她终究是算错了。
江皓闭上眼睛，放空自己，思绪万千，仿佛时间都被拉了0.5倍速暂缓下来。
这个女人，这个叫真名叫九条真夏，现在叫凉宫夜的女人……
“她宁愿牺牲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却怎么都不愿牺牲我……”
“不过，她算尽一切，却也没算到，那句被她看做是救命稻草的“我喜欢你”，只是那天我随便撒的一个谎，一句连我自己都快忘了，不值一提的谎言。”
江皓睁开眼，淡淡的说：“那么，你现在想怎么做？”
凉宫夜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有些狰狞，可唇角间的笑意却意外的有些温柔。
“我很想杀了你……”
“真的很想。”
“但我做不到。”
凉宫夜摇头，因为虚弱，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随手从女仆手里拿起一把枪，指着江皓淡漠道：“坐。”
江皓点头，坐在了她面前。
“夜……所以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先生？”
“你疯了……真的疯了！”
七海奈绪咬牙切齿的说。
凉宫夜没有理会她，只是勾了勾手指，女仆赏了她一个手刀，把她给打晕了过去。
雪之下清澪同样也被打昏，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开始睡大觉。
没错，这已经是牢雪今天第二次被打晕了。
女仆对凉宫夜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就托着七海奈绪和雪之下清澪很有默契的纷纷离开房间。
待整个屋子只剩江皓和凉宫夜两人时。
凉宫夜低下头，看着自己伤口包扎好的绷带，淡淡的问：“你处理的？”
“嗯。”
“刚才，你晕过去，是真的还是演戏？”
江皓面无表情的问道。
“真的。”
凉宫夜托着下巴，双目无神。
两人陷入沉默，唯有挂在墙上的钟叽叽喳喳的聒噪着，转动个不停。
又沉默了一会儿，江皓叹息着问道：“那么，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
凉宫夜沙哑的说：“真的不知道，只是好累，好想休息……烧还没退，很冷。”
“总该有个大致的反向吧。”
“休息完之后呢？”
江皓警惕的问道。
“…………”
凉宫夜艰难的靠在墙上，舔了舔干裂的红唇，轻笑一声：“你怕我杀了你？”
“差不多。”
“我很惜命。”
江皓耸了耸肩。
“那，你可以放心了。”
“我不会杀你的。”
凉宫夜将头埋在双腿之间，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我只是……好冷，好累，想休息休息。”
“刺杀姬玄雾的机会，用完了。”
“你不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凉宫夜说到这，颤抖的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枪。
在江皓的紧张眼神中，她拆开弹夹重新装上，打开保险，将子弹上膛。
随后，她像是丝毫不考虑走火的样子，将那把枪丢给江皓。
江皓疑惑的拿着枪，还没来得及开口，凉宫夜就抬起那双麻木的美眸，低声沙哑道：“开枪，打死我。”
“…………”
“什么意思？”
江皓面如土色，死死的盯着她。
“我说……”
“杀了我。”
凉宫夜呆滞的注视着地板：“这种事，我自己下不去手，到头来，还是要让别人帮我的。”
“我不想杀你。”
“而且，我也不理解你为何要自杀。”
江皓冷哼一声。
“…………”
凉宫夜双手紧紧攥着头发，不时发出一声声如同野兽般的沙哑低吟。
不久后，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地上，好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癞蛤蟆。
“…………”
江皓目光复杂，苦笑一声：“凉宫夜，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好活着不行么？”
“好好……活着？”
“太难了……”
“也太累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只想，没有痛苦的死掉。”
“死了，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
凉宫夜起身，披头散发的跪坐在地上。
她眼神呆滞，喃喃自语：“所有人都在欺负我，从我出生就是这样的……妈妈欺负我，爸爸欺负我……”
说到这，她缓缓伸出手，指着江皓：“连你……也欺负我，其他人都可以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欺负我呢？”